“感恩之情……正常的鐵人似乎并不會進行這種邏輯判斷,但這并不重要,”維羅妮卡輕輕搖了搖頭,“你介意我再多問你幾個問題麼?”
戴安娜看了維羅妮卡兩眼,在稍作思索之後她點了點頭:“隻要不違背我對奧古斯都家族立下的誓言,同時不違背我的心智邏輯。”
“隻是一些已經和這個時代沒太大關系的往事……”維羅妮卡溫和地說道,“你還記得自己原本是在哪裡以及做什麼工作的麼?”
戴安娜略作回憶,點了點頭:“我曾是維普蘭頓天文台的守衛之一,負責保衛斯科特·普蘭丁爵士以及阿爾方斯·霍爾先生的安全。”
“那你還記得魔潮爆發的事情麼?當時你還在天文台麼?”
“……這段記憶有部分缺損,但大體可以還原,”戴安娜這次稍微遲疑了一下,但随後還是點頭,“我确認自己在天文台工作到了魔潮爆發前的最後一刻,但當時的具體情境已經沒有印象了。”
維羅妮卡想了想,又問道:“那之後呢?你還記得什麼?”
“之後我的記憶有大段空白,意識重新上線之後我已經來到一個由剛铎遺民重新建立的國度,那時候它還被稱作‘提豐王國’,”戴安娜回答道,“我被他們的宮廷學者和法師們回收了,按照他們的說法,我當年倒在宏偉之牆邊緣,軀體嚴重損壞,他們将我帶到奧蘭戴爾作為研究樣本,用了将近三十年才将我重新喚醒……那時候已經是提豐47年。”
“他們用了三十年來修複你?”一直在旁邊安靜旁聽沒有插嘴打斷的高文這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而且那時候已經是提豐47年……也就是說,你從魔潮爆發之後還遊蕩了十幾年,才被宏偉之牆附近的人類發現?”
“從時間計算,确實如此,”戴安娜平靜地說道,“但我無法确定自己那十幾年是在廢土内遊蕩還是在靠近廢土的‘牆外’活動,這部分記憶完全缺失了。”
“……魔潮中,幾乎所有未經防護的鐵人士兵都受到沖擊而損毀了,所以你應該是在牆外活動的,但世事無絕對,你的心智核心狀态有些古怪,這或許說明你當年僥幸‘活着’扛過了魔潮的沖擊,”維羅妮卡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管怎樣,你已經失去了從魔潮爆發到進入人類國度之間的那段記憶……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麼?”
戴安娜非常人性化地露出了思索和困擾的神色,盡管這神色變化比較細微,卻仍然讓人不得不驚歎她和真人之間幾乎毫無差别。接着她搖了搖頭:“我隻記得一個非常短暫模糊的印象——斯科特·普蘭丁爵士命令我向東北方向前進,除此之外不記得任何事情了。”
這位爵士的名字已經第二次出現了,琥珀忍不住出聲問道:“那位斯科特·普蘭丁爵士是誰?”
回答她的并非戴安娜,而是一旁手執白金權杖的維羅妮卡,這位古老的忤逆者顯然比高文還清楚關于古剛铎帝國上層的事情:“他是當時維普蘭頓天文台的管理者。”
“那就很明顯喽,魔潮爆發的時候維普蘭頓天文台的台長命令自己的保镖撤離,往安全區跑,然後這位女士就照辦了,但她可能沒有魔潮跑的快,再加上也沒有和當時的逃難部隊一同行動,所以多半是被魔潮追上了——受損之後在廢土到人類王國之間遊蕩了十幾年,直到最後被當時的提豐人發現,再然後被修了三十年,修好之後能活動了,記憶卻丢了大半……基本上應該就是這麼個流程,”琥珀捏着下巴,兩隻尖尖的耳朵抖啊抖的,分析的頭頭是道,但緊接着她就撓了撓頭發,看向高文,“對了,那個維普蘭頓天文台在什麼位置?”
“古剛铎北部邊境附近,靠近魔能焦痕,”高文腦海中翻動着地圖,看着戴安娜随口說道,“你從那裡出發向東北方向前進的話,隻要方向沒有大的偏差,應該會遇上黑暗山脈的東部尾端,那時候黑森林還沒有蔓延到那裡,所以你有機會翻越山嶺,直接進入暗影沼澤的北部……那确實是提豐境内。一場艱險的旅途,我應該祝賀你能平安完成它。”
戴安娜微微對高文低下頭:“感謝您的稱贊。”
“這算不得什麼稱贊,”高文擺了擺手,接着好奇地看了戴安娜一眼,“那麼……這些事情你也對羅塞塔·奧古斯都說過麼?”
“請恕我無可奉告。”黑發女仆語氣平靜卻堅定地說道。
“……看來隻要是涉及到你主人的事情,你都不會随便跟陌生人談起,”高文對此倒不意外,“不過我猜他肯定知曉,而且一定比我們知道的多——幾百年的時間,奧古斯都家族應該已經把能打聽的都打聽過一遍了。”
戴安娜仍然維持着那種淡然的表情,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甚至連默認都算不上——唯有在這時候,她才體現出了有别于真人的“特質”,在那覆蓋着仿生蒙皮、内部是鋼鐵和聚合物的面孔上,實在是透露不出任何信息。
随後維羅妮卡和高文又問了幾個問題,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戴安娜回答了其中一部分——看在維羅妮卡的“面子”上,這位女士的态度其實已經相當配合,然而她終究是沒有再透露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等到所有問答都告一段落之後,戴安娜的視線才在高文、維羅妮卡和琥珀之間掃過,并帶着充足的耐心問道:“那麼,我可以離開了麼?或者你們打算拆解我以獲得更多的情報?”
“啊,這當然不會,”高文一怔,趕快擺了下手,随後他忍不住陷入了短暫的猶豫,但在飛快的權衡之後,他還是點點頭,“你可以離開了,戴安娜女士。”
“那麼,感謝您這段時間裡的照顧。”黑發女仆微微欠身,再次提起裙擺行了一禮,随後她又特意對旁邊的維羅妮卡彎腰緻敬,這才向後退了半步,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等到對方的身影和氣息都消失了幾秒種後,琥珀才突然看向高文:“真的就這麼讓她走了?你要後悔的話我還可以攔下來——她在暗影界邊緣留下了比較明顯的痕迹,我能追蹤。”
說實話,高文心中還真有那麼一點糾結,畢竟一個如此特殊的、可能隐藏着無數秘密的剛铎鐵人就這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離開了,對方背後的經曆實在讓人難忍好奇,然而在糾結之後他還是搖搖頭:“我們不能毫無理由地扣押提豐方面派來的使者——尤其還是這麼特殊的‘使者’。”
戴安娜身上确實有不少秘密,但高文仔細想了想,這些秘密似乎并不涉及提豐或塞西爾任何一方的核心利益,現階段看來它們隻能用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從價值上,為了挖掘這些秘密而威脅到兩國目前格外脆弱危險的平衡局面是不劃算的。
來日方長。
他覺得這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和那位“剛铎機娘”打交道。
“其實我還有點擔心提豐人會從她口中知道咱們這邊的一些……敏感信息,”琥珀顯然有着更多的擔憂,這位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半精靈如今在情報方面還是相當敏銳的,“比如維羅妮卡剛才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就這樣把人放走,會不會有點……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