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第7頁)

  活體末日般的蠕行之災,降臨在戰場上的神秘鋼鐵戰艦,夢魇一般的古神……這些遠遠淩駕于凡人之力的東西在這片戰場上來了又去,而整個世界的命運都仿佛被置于刀鋒之上,在毀天滅地的力量交鋒中艱難地維持着。

  而她,一個小小的提豐貴族,一個剛踏上戰場沒多久的基層軍官,一個騎士,隻是這波濤中最渺小的水花。

  數以百萬計的凡人士兵,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渺小的水花,那毀天滅地之力自有同樣的力量與之對抗,凡人亦有自己應該面對的戰場,當天空與群星之間流火四溢,大地上的波濤亦從未止歇,無數像瑪麗安奴和她的士兵們一樣的人在這片土地上戰鬥,負傷,或者死去。

  帝國需要她的每一個子民各盡其責——文明也需要她的每一個個體負重前行。

  隆隆的震顫再一次從遠方蔓延過來,瑪麗安奴随之再次握緊了手中長劍,她不知道這座臨時構築起來的堡壘還能不能抗住下一輪的沖擊,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返回家鄉,向丹娜、卡麗她們講述自己在戰場上的經曆,但她知道,隻要每一個人都在這裡堅持到了最後,那麼總有人可以活着回去向後人們講述這裡發生的一切。

  但下一秒,一股突然掃過整片平原的無形之力卻打斷了瑪麗安奴的行動,這股力量如一陣風,驟然吹散了那種盤踞在每一個人身上、因異常魔力環境而生的壓抑感覺,猛然間,瑪麗安奴感覺到周圍原本混亂不堪的魔力突然有了秩序,感覺到彌漫在塔拉什平原上的滔天惡意和敵意在如冰雪般消散。

  她聽到有呼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循聲望去,便看到防線前的士兵們正在歡呼,她又看向更遠處,便看到焦黑灼熱的大地上那些不斷湧來的畸形怪物身上突然紛紛冒起了煙塵——就如被烈日照耀的亡魂般,這些已經在這片廢土上盤踞了七個世紀的怪物竟開始憑空消散,某種長久以來支撐它們存在的力量被瓦解了,虛與實的界限正在迅速重歸原位,這些在噩夢與現實邊界徘徊的扭曲之物成片成片地在荒原上消失,甚至就連那些由黑暗神官們培育出來的合成獸,也一個接一個地原地倒斃。

  顯然,那些合成獸本身雖然不是畸變體,可其活動也高度依賴着廢土中的環境支撐。

  瑪麗安奴眨了眨眼,她一時間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很快她便聽到自己腰間的通訊水晶中傳來了安德莎·溫德爾将軍清冷沉穩的聲音:“阻斷牆已合攏,各部隊保持警戒原地待機,等待進一步的指令。”

  阻斷牆合攏了。

  瑪麗安奴下意識地擡起頭,下一秒,她看到了足以讓自己銘記終生的壯觀景色——

  一道又一道輝煌的光柱在黑暗的平原上升起,并在昏暗的大地上蔓延至遠方,緊接着,光柱刺破了雲層,一股恢弘浩大的、仿佛沖擊波一般的能量驟然在深藍之井上空炸裂擴散,這股力量迅猛增長,塔拉什平原上方污濁厚重的雲層随之被破開了一道裂口,随後裂口又迅速擴大,終至驅散了整片雲層。

  污染性的高能雲團退卻了,露出了它們背後澄澈明亮的天空,巨日已經漸漸西沉,一道道金色的光輝灑向了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在陽光下,最後的畸變體亦如幻影般消散,大地上的硝煙與塵霧在陽光中被暈染成一片金紅,所有的鮮血,屍骸,刀劍,堡壘,幸運者與勝利者,還有古老的深藍之井——皆平等地沐浴在陽光下。

  瑪麗安奴似乎看入迷了,她有些呆滞地仰着頭,在夕陽下長久地仰望着這片她曾以為已經沒有機會再看到的天空,随後,她看到了另外一些東西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

  那是一道道“流星”——它們從極其高遠的地方飛來,在大氣層中明亮地燃燒并墜落,數不清的碎塊被裹挾在烈焰和濃煙之中,望之如同一片火雨。

  在金紅色的夕陽映照下,這片燃燒的火雨在天空中四散墜落,其中大部分似乎飛到一半便已經被燒蝕殆盡,但仍有大量殘存的物質在持續的燃燒中墜向了廢土各處,而且随着時間推移,這些從天空劃過的墜落物變得愈發密集,并在數分鐘内達到了頂峰。

  整個塔拉什平原,數百萬雙眼睛都看到了這壯觀的一幕。

  塔拉什平原東部地區,安德莎·溫德爾收回了望向天空的視線,她看向放在自己身旁的通訊水晶,在這精密昂貴的魔法裝置上空,漂浮着羅塞塔·奧古斯都的魔法投影。

  通過水晶,遠在奧爾德南的羅塞塔·奧古斯都可以了解到發生在這片戰場上的一切。

  “您看到那些墜落物了麼?”安德莎恭敬地問道,“它們……好像是從大氣層外墜落的。”

  “能判斷大緻的墜落方向和範圍麼?”

  “四面八方都有,規模極大,恐怕整個廢土都在其覆蓋範圍内。”

  “……盟友那邊有什麼動靜?”

  “剛才看到塞西爾方向有許多龍騎兵升空,向北追逐那些‘隕石’去了,奧古雷那邊的情況不清楚,”安德莎表情嚴肅,“南線也有巨鷹騎士和精靈的‘飛舟’升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補充道:“我也派出了一部分獅鹫騎士和偵查法師。”

  “很好,”羅塞塔輕輕點了點頭,“追蹤那些向東部墜落的‘隕石’,但在找到墜落點之後先不要貿然接觸,做好标記和監控,等待……塞西爾方面給出的建議。”

  安德莎低頭領命,随後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陛下,那些‘隕石’難道就是……”

  “是哨兵,”羅塞塔表情平靜地開口,“是被高文·塞西爾摧毀的哨兵。”

  安德莎輕輕吸了口氣,這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仍然令人動容。

  通訊挂斷了。

  帶着硝煙氣息的風從遠方吹了過來,中間還夾雜着濃郁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