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第3頁)

  事實上,奧菲莉亞所占據的那座地下要塞曾經也隻不過是這個控制系統的一部分罷了。

  七百年前,那場大爆炸摧毀了剛铎帝國的一切,深藍之井洶湧而出的失控魔力沿途燒毀了所有的城鎮和鄉村,并在大地上留下了一個數世紀無法消散的“異常魔力共振場”,而位于地下深處的控制中心擁有深藍之井本身的魔力庇護,所以沒有直接被爆炸摧毀,可即便如此,不斷沉降的污染以及順着地鐵網絡向地下蔓延的畸變體仍然侵入了淺層區,當年的奧菲莉亞·諾頓不得不放棄了淺層區的大部分設施并逃往更深層,這處存儲中心……便是當初被迫放棄的設施之一。

  如今污染已經消退,繼承了奧菲莉亞·諾頓遺志的奧菲莉亞矩陣正在帶領她的鐵人兵團重新接管這些曾被放棄的古老區域,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了一些……“驚喜”。

  十幾名鐵人士兵正整整齊齊地靠坐在不遠處的地闆上,她們看上去仿佛陷入沉睡,其脊椎位置則延伸出一道道有點類似“神經荊棘”的合金“鎖鍊”,這些鎖鍊連接着地闆上埋設的一個個維護接口,接口附近微光閃耀,這顯示出這些鐵人士兵正在利用自己的心智核心進行高速的資料操作。

  “這個存儲中心已經從主系統中離線,我沒辦法在地下直接連接它,所以帶了一隊士兵親自前來處理,”奧菲莉亞從那些正處于“沉睡”狀态的士兵身上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站在旁邊不遠處的另一名鐵人戰士,這名鐵人戰士的一隻眼睛已經“打開”,一枚閃爍微光的晶體正在其顱骨凹槽中靜靜運行,記錄着房間中的情況以及奧菲莉亞的聲音,“現在我還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魔潮留下的‘痕迹’,但這個可能性很高。”

  她用手指輕輕拂過身旁的一座存儲晶格,晶格外面起到封裝和傳導作用的導魔金屬發出悅耳的輕鳴,鐵人之軀傳回的“觸感”很微妙,有别于血肉之軀,卻又有一種異樣的“真切”感,盡管才過了不到半個月,但她現在已經開始習慣這具特殊的“載體”了。

  和那些“占據”而來的載體不同,這是真正的“自己”,完完全全的“自己”。

  高文的聲音從充當通訊器的鐵人士兵體内傳來:“……按照統一波動模型以及我們對宇宙‘起源震蕩’的猜想,魔潮的本質應該是某種在整個宇宙周期性震蕩的‘波動’……你的意思是,這個‘波動’是可以被記錄下來的?”

  “如果深藍之井當年的大爆發真的抵禦了一次魔潮,那麼魔潮就必然是可以與魔力産生反應、可以在物質世界中留下‘痕迹’的東西,”奧菲莉亞點了點頭,“我也仔細研究過統一波動模型,為此還專門找彌爾米娜女士請教過不少問題……她曾經告訴我,物質與能量的界限是模糊的,實體與虛體的邊界也随時可以改變,唯有‘波動’本身,是這個世界不變的根基,如果萬物皆波,那麼波動也可以是世間萬物。”

  她頓了頓,嗓音變得有些低沉:“它當然可以被記錄下來……它曾和我們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力量産生過那麼激烈的‘交互’,怎麼會不留痕迹?”

  七百年前的深藍之井大爆炸本身并非魔潮——盡管一直以來世人在這方面都有錯誤的認知,但最新的情報表明,那場大爆炸可能隻是某個存在為了抵擋真正的魔潮而主動制造的“防禦手段”,而魔潮的本質實則應該是某種波及整顆行星的、發生在宏觀層面的“觀察者效應失控”。

  在這個世界,萬物的基礎本質是“波動”,而所有的物質、能量皆是波動在不同頻率、不同波長等條件下所呈現出的“表征”,因此人們眼中的物質世界看似穩固,實則隻是恰好建立在一個“能夠成型”的平衡點上,而魔力,便如一道橋梁般貫穿了這條邊界,法師們可以利用魔力重塑物質,也可以将物質世界的東西拉入“魔法領域”,在魔法這道“橋梁”的作用下,觀察者的力量在這個世界被放大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衆神在思潮中誕生的過程……其實都可以被視作一種有序的、宏觀的“觀察者效應”。

  在此基礎上,大範圍的觀察者效應失控便成了一種隻降臨在智慧生物頭頂的災難,能夠作為觀察者的個體受到魔潮影響,其“眼中的世界”發生極端的歪曲、變異,最終導緻該個體被自己失控的觀察者效應所摧毀、吞噬,如果此時有一個第三方的眼睛,便會看到魔潮中的衆生被某種看不見的“怪異”紛紛吞噬,或者與看不見的敵人瘋狂戰鬥至死,或者其自身突然發生恐怖的崩潰、溶解現象,這……才是真正的魔潮。

  隻要沒有抵禦這種“觀察者效應失控”的技術手段,那麼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個體,擁有多麼強大的防護,在魔潮面前都隻能迎來毀滅,毫無抵抗能力。

  在知曉了魔潮的恐怖真面目之後,高文當然希望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導緻了這一恐怖的現象,而根據彌爾米娜最新的研究成果,導緻這可怕“災難”的或許隻不過是一道不斷吹過全宇宙的“季風”——一道在世界誕生之初便“起振”的波動。

  它就類似這個宇宙的背景輻射,卻遠比高文所知的“背景輻射”要緻命恐怖,它是這個宇宙誕生之初的第一次震顫,從某種意義上,它甚至算是這個宇宙的“造物主”,這起源震蕩塑造了世界如今的模樣,厘定了萬物的秩序,規劃了時間與空間的尺度——然而造物主永不休息,這道波動時至今日仍然不斷回蕩在群星深處,對于心智脆弱的智慧生物而言……它反而成為了最極緻的末日。

  設備運行的嗡嗡聲在房間中回蕩,奧菲莉亞看着眼前的古老設備,記憶卻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前的那個下午——那是曆史上真正的奧菲莉亞·諾頓留給她的記憶,在那一天,深藍之井在驚天一爆中摧毀了剛铎文明,而位于深藍之井地下的龐大控制中樞卻沒有立刻癱瘓,盡管淺層區的工作人員在一瞬間便傷亡殆盡,可這裡數不清的自動系統卻在失去人工控制的情況下忠實地執行了它們的任務。

  在那個極端混亂的瞬間,成千上萬個感應器在被燒毀前盡全力向中樞系統回傳了數據,每一條備用線路都持續工作到了徹底宕機為止,甚至直到奧菲莉亞·諾頓在确認隻有自己存活的情況下選擇放棄淺層區、命令殘存的鐵人士兵向下層轉移之後,在長達數個月的時間裡,這個區域的一部分設備還在持續運行,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它們留下了大量……光怪陸離的資料。

  那其中有一部分已經可以确認是深藍之井自身産生的能量幹擾,還有一部分是災難發生系統自動接收到的求援信号,而剩下的……是神秘且來源不明的魔力波動讀數。

  奧菲莉亞矩陣相信,那就是魔潮留在人世間的“影子”,是目前這世界上唯一能用來描述魔潮的“注釋”,從某種意義上,那甚至就是被存儲下來的魔潮本身。

  “魔潮應該也是一種魔力震蕩——它當然是宇宙的‘起源’,但宇宙的起源或許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神秘而不可接觸,”奧菲莉亞慢慢說道,“它隻不過是有着特殊的頻率,特殊的波長,這導緻它位于一個凡人無法觸及和感知的‘領域’,但就像魔法産生的‘效果’一樣,隻要魔潮的效果能作用在我們身上,那麼它就是可以被研究的東西。”

  “魔法效果……”高文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我曾經也用過這個說法。”

  “是的,換個視角來看,魔潮真的就像是一種施加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的魔法,它的施法者正是世界本身,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世界’再次施法之前找到反制這個魔法的有效手段,”奧菲莉亞輕輕點了點頭,“存儲并記錄是解析魔法的第一步,很幸運,我們在這方面終于找到了立足之處。”

  “那麼第二步呢?”高文的聲音傳來,“我們最終極的目标不僅僅是了解它——我們要想辦法對抗它。”

  “……我會嘗試在實驗室環境下還原出小範圍的‘魔潮’,”奧菲莉亞慢慢說道,“如果彌爾米娜女士的波動理論真的正确,那麼我們應該是可以在恰當的條件下用魔法波動來‘模拟’出魔潮的,根據我的推演,它将呈現為一個被禁锢在特定範圍内的‘場’,在這個‘場’内部,智慧生物的觀察與認知将發生歪曲。”

  通訊對面的聲音一時間沉默下來,奧菲莉亞所提出的這個驚人想法顯然讓高文陷入了沉思,在将近半分鐘的沉默之後,他的聲音才終于再次響起:“這可能會是有史以來最驚人也最危險的‘實驗’,我想知道它失控的後果。”

  “事實上,它的危險性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樣大——并不是說我有多麼高明的安全措施可以确保實驗不失控,而是因為我們的技術水平……恐怕壓根不足以引發您想象的那種災難,”奧菲莉亞說道,“我會嘗試用深藍之井的魔力來制造模拟魔潮的‘震蕩’,而以我們現在對魔力的利用效率以及實驗室的負載水平,恐怕我們能造出的最大規模的‘震蕩’也覆蓋不了一個房間,持續時間甚至都超不過幾秒鐘。

  “要制造出真正具備殺傷力的‘魔潮’,那所要耗費的能量将是一個天文數字,這根本不是像我們這樣蝸居在一顆星球上的‘低等文明’能辦到的事情——說白了,我們的技術水平甚至根本沒有資格用魔潮來自殺……

  “當然,我也理解您對于實驗本身的擔憂,因此我會将實驗地點設置在地底最深處——這裡隻有我的計算矩陣和鐵人士兵,一旦出現問題,這裡的所有智慧生物,包括我自己都可以瞬間‘關機’,隻要‘觀察者’消失,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麼‘觀察者效應失控’,這将最大限度地避免意料之外的‘觀察者’介入所引起的連鎖反應。”

  顯然,在提出自己大膽的想法之前,奧菲莉亞矩陣就已經在這件事上仔細斟酌了不知多少遍。

  但即便如此,高文的态度仍然十分謹慎,而且他還有另外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