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者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忠實地履行了交易的内容。
以上這些其實仍然算是高文根據現有情報推測出來的結論,但所有關鍵的矛盾點都已得到解釋,所有現存的線索皆可連接起來,所有的證據都相互印證——因此即便是推測出來的結論,恐怕也已經無限接近當年的真相了。
現在他隻剩下最後一點小小的困惑:在現有的情報中,暗影女神“夜女士”在弑神戰役的最後階段明顯也是瘋狂失控的,祂在惡戰中逃離了戰場,以至于當初起航者還不得不派出艦隊去追殺這位失控的神祇,可最終……這個失控的神卻變成了蒼穹站的“星圖保管員”,這中間存在一個尚需解釋的空白。
在夜女士逃離神戰戰場、起航者派出獵殺部隊到夜女士成為“星圖保管員”之間的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麼?難道是祂當年其實并沒有徹底陷入瘋狂,所以在最後階段被起航者救了回來?難道是起航者有某種可以讓失控神明恢複的手段?難道那個所謂的“錨點發生器”不光有維持神明存在的功能,還能輔助穩定神明的精神狀态?
可能的解釋太多了,恐怕隻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
而比起夜女士當年的經曆以及祂現在的狀态,此刻高文更關注的——或者說他當前有能力去關注的,還是琥珀這邊的情況。
琥珀,剛铎帝國的“人造人36号”,靈魂來自暗影領域的“暗影住民”,與夜女士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甚至能夠部分竊取夜女士的權柄,會對錨點發生器的狀态變化産生反應,而且在看到錨點發生器上記錄的紋路之後還陷入了疑似“古神記憶”的旋渦中……
她在外還是那個吵吵鬧鬧又慫又跳的模樣,但在高文的認知中,她已經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暗影突擊鵝了——她是個攤上大事兒的暗影突擊鵝。
“現在身體有什麼異常反應麼?”高文注意觀察着琥珀的狀态,感知着對方的氣息變化,十分謹慎地問道。
“沒有,”琥珀老老實實地回答,“除了剛才從旋渦裡出來的時候有點迷糊之外,好像沒受什麼影響……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吧,雖然我這段時間是遇上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兒,但這些異象對我本人好像都沒有造成傷害,我有一種感覺,夜女士的力量對我是完全沒有敵意的……”
“沒有敵意不等于沒有危險,現在沒有造成傷害不等于将來也永遠安全,”高文眉頭緊皺,表情嚴肅的吓人,“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定位夜女士的位置,之前理事會專家組那邊嘗試用暗影沙塵和暗影裂隙來間接尋找夜女士的神國,這方面的嘗試也失敗了……我們得做些新的嘗試,即便找不到夜女士,至少也要對你做一些防護。”
琥珀愣愣地看着高文:“新的嘗試?你打算幹啥?”
“比如先繞着皇家區和行政區修兩個反神性屏障,”高文一邊思考一邊說道,“這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你和那些不可名狀、不受控制的力量過度接觸。”
琥珀怔了片刻,眼睛瞪得老大:“……用不着這麼誇張吧!”
“……好吧,可能是誇張了點,而且你總有外出行動的時候,”高文想了想,隻能搖搖頭,“那比較可行的方案就是把防護措施帶在身上了。”
“把防護措施帶在身上?”琥珀語氣中帶着疑惑,“難不成你讓我背着一套反神性屏障出門?跟那幫重裝白騎士一樣?”
高文擡眼掃了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半精靈一眼,心想就以這家夥的小身闆,怕是再來十八道手術改造都不一定能套上白騎士那套裝備,他擺了擺手:“我指的是深海護符、神性感知護符這樣的防護手段——這些東西雖然簡單,但效果是有保障的。回頭你找提爾一趟,讓她親自給你制作一個深海護符,就帶在身上不要取下來了。”
“雖然我還是覺得你有點過于緊張……不過好吧,做一些防護心裡也确實能踏實一點,”琥珀想了想,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現在就去找提爾,但願她這時候醒着。”
一邊說着她一邊又忍不住好奇地探着頭往高文的書桌上看了一眼——那張被倒扣起來的紙似乎對她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盡管知道那張紙上的圖案有着古怪,她卻還是總想多看一眼。
就好像那裡面藏着她很重要的東西似的。
然而高文直接将這張紙收了起來:“你還是不要接觸這東西了,在尼古拉斯那邊對暗影大廳和錨點發生器的研究有更多進展之前,你應該和這方面的東西保持距離。”
琥珀隻能略有點遺憾地作罷,随後轉身鑽回了暗影裂隙裡面——接下來她要去找提爾,如果對方這時候保持着清醒的話,得找她弄個定制版的深海護符出來。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東西隻要材料、工序、符文精度等方面達到标準,那不管是工廠裡生産出來的還是手工搓出來的效果其實都沒太大差别,但實際上海妖親自加工的深海護符在抵禦神性侵蝕、保護靈魂穩定方面的效果還就是比工廠産品要好那麼一點點,高文把這一點點差别背後的原理解釋為“深海諧神也算神,搓個東西帶特效很正常”,但琥珀卻更喜歡時下流行的另一種解釋:
手工打造的東西,有靈魂。
書房中安靜下來,在琥珀離開之後,高文在書桌前面又尋思了很長時間,随後他才拿出了那張被自己收起來的紙,展開之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紋路圖案。
圖案最角落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空白,他還差最後一筆沒有畫完——隻要加上這一筆,他就把錨點發生器表面那仿佛圖騰浮雕般的花紋給補充完整了。
他長時間地注視着這圖案,卻無法像琥珀那樣從中感受到任何特殊的力量,但他隐隐約約覺得,如果自己補上了這最後一筆,或許會帶來某些變化。
他拿起了手邊的鋼筆,但隻是讓筆尖停留在紙上幾毫米的地方,他想到了剛才琥珀在旋渦中所看到的那些景象,想到了關于“星圖保管員”與“夜女士”之間關聯的線索,最後,他想到的卻是琥珀和夜女士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隐隐約約的猜測。
目前已知的情報可以佐證,夜女士極有可能就是起航者留下的“星圖保管員”,而琥珀則可以“借用”夜女士的權柄,“竊取”來自神國的暗影沙塵,甚至通過錨點發生器表面的圖騰花紋,她還可以看到那些極有可能是夜女士留下的“觀測記錄”——這已經不能用簡簡單單的“有些聯系”來解釋了。
而高文還清楚地記得,在錨點發生器的日志中曾提到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