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員桌上的黑皮大書已經透明到近乎消失,維爾德的聲音如缥缈的低語般傳入了老法師耳中:“他們自有他們的命運,一切不必強求……”
“我還有個問題!”莫迪爾看到那書似乎仍有一點陰影殘留在桌上,于是抱着一絲希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夜女士會制造出如此強大的夢境?!難道她執掌的其實并非暗影之力,而是夢境領域的權柄?!‘夜女士’這個身份難道隻是一個……”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極為缥缈,幾乎已經如睡夢中的呢喃般難以分辨,卻仍然可以理解的低語聲:
“祂睡懵了……”
……
琥珀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一片灰白色的天空,沒有星辰與太陽,隻有一片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的雲和霧。
幹燥而虛無的風從遠方吹來,卷起了灰白色的沙粒,皮膚傳來了粗糙的觸感,讓她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身子底下并非熟悉的床鋪。
下一瞬間,她便如敏捷的飛鳥般翻身而起,整個人直接從平躺狀态翻身成謹慎的弓腰伏地姿勢,瞪大了眼睛警惕着身旁的任何動靜。
入目之處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熟悉的單調色彩充斥着她視野中的大地和天空,風沙卷起,暗影沙塵在地面附近揚起了一片塵霧。
“哎我去!”下一秒,這暗影突擊鵝便猛然捂住了眼睛開始使勁揉,“眼睛眼睛……迷眼睛了……”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突然傳入耳中,讓琥珀猛揉眼睛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暗影突擊鵝瞪着泛紅的雙眼,試圖尋找那聲歎息傳來的方向,然而很快她便意識到那聲音是直接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于是她果斷放棄了跟這種“神神叨叨現象”較真的徒勞努力,開始一邊謹慎地注意身邊動靜一邊嘗試在視野中尋找某些熟悉的事物。
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畢竟這并非第一次發生。
這裡是那片神秘的灰白色沙漠,理論上的暗影神國便在此處——這裡是夜女士的領域。
“前一秒還在床上睡覺來着……”在确認了周圍環境安全之後,琥珀一邊嘀嘀咕咕着一邊循着某種感覺走向遠處的高聳沙丘,“最近也沒接觸過不該碰的東西啊,這怎麼現在連睡個覺都有可能直接被拉進來了麼……”
她攀上了那座高高的沙丘,不出所料的,那座堪稱宏偉的“王座”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那王座仍然是她記憶中的樣子,有巨大的、仿佛祭壇一般的結構在四周拱衛,坍塌傾頹的巨大石柱和斷裂的牆壘散落在王座周圍,灰白色的沙塵掩埋了祭壇周圍曾經華美繁複的浮雕,也掩埋了昔日朝聖者的步道。
琥珀站在沙丘頂端,目光掃過整個王座,和上次一樣,那王座上空空蕩蕩,她沒有看到夜女士的身影。
但她看到有一根長長的權杖正靜靜地放在王座旁邊,那權杖呈黑白雙色,又有流水般的光影在其表面浮動,隐隐間仿佛與這一片無盡的灰白沙漠有着呼吸般的聯系,又如這片空間的“軸心”般散發着強烈的存在感。
琥珀猶豫了片刻,随後邁步朝王座的方向走去——沙丘離那王座其實還有很遠,但在這充盈着暗影之力的地方,她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仿佛可以跨過空間一般輕松且迅捷,這與平日裡操縱暗影步的感覺很像,卻又有着微妙的區别,就好像……她不是跨過了遙遠的距離走向那王座,而是那王座在随着她的每一步主動向這邊靠近着。
隻需片刻,她便來到了那王座所在的古老祭壇前,巍峨的石柱與座椅如小山般充斥了視野,散發着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維爾德?”遲疑片刻之後,琥珀喊出了一個名字,并依着記憶尋找起那根特殊的石柱——她還記得那石柱就在王座前的某個小平台上。
在上一次誤入此處的時候,她在那石柱上見到了一本名為“維爾德”的黑皮大書,有證據表明那本書便是莫迪爾·維爾德被切割出去并滞留在暗影神國的“半身”。
可是王座祭台上空空蕩蕩,風沙中并沒有傳來那位大冒險家的回應。
“有人在嗎?”琥珀在原地遲疑了一會,又大着膽子嚷嚷了一聲,“要是沒人的話我就自己逛了啊!”
随後她在原地等了一會,這才點點頭:“看來确實沒人。”
說完這句,她便大着膽子走向了那祭台頂端的王座,而走到一半的時候她也終于找到了記憶中的那根特殊石柱——可石柱頂端此刻空空蕩蕩,印象中本應該放在這裡的黑皮大書全無蹤影。
“夜女士不在,維爾德也不在……這都上哪去了……”琥珀嘀嘀咕咕着,她突然感覺心裡有點發毛,這如此廣袤的天地間似乎隻有自己一個生物,無邊無際的孤寂和疏離感如蟲蟻一般冒了出來,但她很快便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恢複冷靜,“大概遛彎去了吧,嗯,遛彎去了。”
說話間,她已經來到了那巍峨的王座前。
仰頭望去,那王座的一部分如山崖般筆直地在視線中聳立着,而那根靠在王座旁的權杖則從視野盡頭探向天空,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