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剛結束的那場會議讓白銀女皇更加确定了這種未雨綢缪的正确性。
“書記機關,你能聽到我的聲音麼?”貝爾塞提娅突然開口。
巨大的魔法裝置内傳來了低沉且機械化的回應:“是的,請吩咐。”
貝爾塞提娅輕輕吸了口氣:“描述你的使命。”
“是——書記機關使命,持續搜集且記錄知識,等待末日指令,當末日指令啟動之後封閉此掩體并轉入等待模式,在等待期内采取一切手段維持自身及掩體設施運行,直至符合條件的智慧物種重新出現在地表,主動與其接觸并執行教導指令……”
……
厚重的合金牆壁阻擋了從曠野方向吹來的刺骨寒風,熱力場散布器維持着舒适的室内環境,身着樸素長袍的赫拉戈爾來到了實驗室,幾名正在操作台前忙碌的龍族學者立刻迎了上來,并向他們的領袖躬身緻敬。
赫拉戈爾淡然回禮,随後他的目光掃過這間寬敞的實驗室——入目之處的是令人眼花缭亂的操作台、漂浮在半空中的全息影像、在牆邊排列的培養容器以及諸多五花八門的設備,這些裝置在其他種族眼中或許代表着先進到不可思議的“塔爾隆德科技”,然而一個真正的龍族卻能一眼就看出來,這裡的一切都是拼湊起來的家當。
與曾經全盛時期塔爾隆德的那些技術公司的實驗室相比,這裡幾乎可以用寒酸來形容。
“很抱歉,隻能為你們提供這樣的條件,”赫拉戈爾對眼前的學者們說道,“和當初的企業研發中心無法相比。”
“您千萬别這麼說,”一位黑發的龍族學者慌忙擺了擺手,“這已經比我們想象的條件要好很多了——我們甚至從未想過在戰争之後還能建立起這樣的一座基因編輯室……”
赫拉戈爾點了點頭,随後邁步來到其中一個操作台前,他的目光落在一組全息影像上,那全息影像中央所呈現出來的卻不是什麼神秘而玄奧的東西——那是一隻蠕蟲,一隻其貌不揚的,渺小的,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的蠕蟲而已。
而在這蠕蟲的全息投影旁邊,則是大片大片的遺傳因子編譯數據。
“進行到哪一步了?”赫拉戈爾回過頭,對來到自己身旁的技術人員詢問。
“目前已經成功将一部塔爾隆德簡史編譯并注入到厄比托蠕蟲的冗餘遺傳片段中,且在十六世代的催化繁衍之後保持了穩定傳遞,正如我們已知的情況,厄比托蠕蟲的冗餘遺傳片段非常非常穩定,是信息的優良載體。”
“是啊,非常非常穩定……”赫拉戈爾輕聲自言自語着,“從一百八十七萬年前至今,這些生活在淤泥和火山灰裡的蠕蟲始終保持着這幅樣子,這些結構簡單的低等生命甚至擁有比巨龍更加漫長的曆史。”
“越是基礎的生命形式,越是有着古老的曆史,”一名紅發的基因編輯師感歎道,“比巨龍更古老的是蠕蟲,比蠕蟲更古老的是細菌,比細菌更古老的是始祖蛋白群組——那些簡單脆弱的原始分子結構可以在海底的淤泥中靜靜繁衍十六億年,而智慧生物輝煌的文明在這些盲目蠕行的生物面前短暫的如彈指一揮……”
另一名學者搖了搖頭,語氣中帶着歎息:“其實厄裡姆真菌是比厄比托蠕蟲更穩定的‘載體’,可惜的是厄裡姆真菌的遺傳因子不太适合這種編譯。”
“擁有三百萬年曆史的厄比托蠕蟲已經足夠承擔這項使命了,它的遺傳結構足以容納我們所有的曆史和大部分知識,”赫拉戈爾淡淡說道,“即使我們滅亡,這些蠕蟲也将繼續在這顆星球的各個角落繁衍下去,魔潮與神災對它們而言如同無害的清風,而我們的一切都将在它們的遺傳因子中穩定傳遞。”
幾名龍族學者對視了一下,其中一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可是……誰來讀取這些肉眼看不見的墓碑?”
“後來者,下一個發展到一定高度,做好了一定準備的文明,下一個如我們一樣充滿好奇心,能夠敏銳觀察的族群——這或許需要很久很久,或許需要一點點運氣,但‘等待’對于生命和群星而言,從來不是一個問題。”
第1517章
一些偉大的事情
據說,衡量一個文明發展高度的标準之一,便是看這個文明能夠在世界上留下多大的一片“痕迹”。
刀耕火種的原始人無法在大地上留下長久的足迹,他們窮盡一生所構築出來的田舍與村落都難以布滿一片河谷,而一個強盛的王國卻可以在山川與平原間築起宏偉的石頭城池,鱗次栉比的房屋與四通八達的道路能讓原始時代的人類驚駭莫名。
可若是到了雲頂之上俯瞰這個世界,那王國所築的城池和曠野間的道路也會融于大地,變成一片藍綠背景中極不起眼的污垢。
但又有學者說,如今的凡人文明正在打造一個空前絕後的奇迹,聯盟正在嘗試将一座宏偉的山峰改造成一隻注視星空的眼睛,并在這座山峰周圍的平原上建起一道巨構,以聆聽遙遠的群星之聲,這個奇迹的規模将遠遠超過奧古雷人世代引以為傲的聖盔城,超過白銀帝國那座已經墜毀的空中聖殿,甚至超過塞西爾人打造的那座魔導之都——它是如此恢宏,以至于哪怕是在遙遠的太空中,它所散發出的光輝都将清晰可見,如夜幕中的明燭。
這是一種很抽象的說法,因為并沒有人類真的離開過這顆星球,也沒有人知道從太空中俯瞰大地是個什麼模樣,學者們用公式和瑰麗的想象來描述這件事情,但對于那些一輩子都庸庸碌碌的塵世衆生而言,這些美妙的詞彙隻是一個跟自己好像有點關系,但實際上又遙不可及的幻夢。
深冬時節的寒風吹過了山嶺,在一座座高聳的鋼鐵框架與臨時工棚間掀起令人不安的呼呼聲,博特姆穿着厚重的冬裝,扛着測繪設備走在營地中,寒冷的氣流驅散了他頭腦中最後一點困倦,也讓他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前兩天在一份期刊上所看到的文章内容。
那篇文章所講的正是在先祖之峰進行的宏偉工程,可說實話,博特姆其實并不太懂那篇文章中過于專業的詞彙,也不太理解文章作者那情感豐沛的表述,他對整本期刊最感興趣的部分是書末尾的幽默故事和短篇漫畫,而讓他把注意力投在這種專業文章上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自己正好參與在文章所提到的這項“宏偉工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