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神座附近,祂給我們看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古代的觀測記錄,起航者的設備什麼的,回頭我跟你好好嘚瑟嘚瑟,”琥珀笑嘻嘻地說着,“先不談我們了,你呢?你都看見什麼了?夜女士跟你說什麼了?咱們之後幹什麼去?”
高文怔了怔,記憶中泛起一些碎片,接着他搖了搖頭:“我恢複了一些過往的記憶,不過解釋起來太多了,之後有機會再說吧。”
“哦,那就有機會再說,”琥珀擺擺手,“那如果沒别的事了,咱們得收拾收拾盡快返回國内,聯盟那邊還有不少事等着你處理呢,現在可是母星屏障計劃的關鍵階段……”
高文定了定神,輕輕點頭,邁步跟上了已經轉身走向營地方向的琥珀。
……
混沌未明的天空覆蓋着影影綽綽的巨城,層層疊疊的建築與高塔在如影似霧的街巷中不斷排列延伸,在漂浮着淡淡薄霧的街道上,風塵仆仆的旅行者正緩步來到一扇門前。
破舊的長袍與兜帽遮擋了旅行者的面容,唯有那略顯佝偻的身軀以及一雙手上幹癟蒼老的皮膚顯示着這位造訪城市的不速之客已經不再年輕,他在那扇門前駐足,擡頭看到大門上方懸挂的美酒與餐刀的招牌,這才伸出手去推動那扇黑沉沉的木門。
“吱呀”一聲,門扉應聲而開,黑沉沉的木門背後,是一間正在營業的酒館,長長的吧台正對着大門的方向,一名有着銀白長發、皮膚蒼白到令人不安、正在低頭擦拭酒杯的少女在吧台後擡起頭來,她有着如膚色一般蒼白的眼瞳,清秀卻非人的面孔仿佛一尊沒有上色的石膏雕塑,她注視着門口的旅行者,兩秒鐘後才微微點頭,略顯冷淡的态度讓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合格的酒吧招待。
而在吧台附近,則是幾套桌椅,客人們正在那裡飲酒閑談,那一個個身影顯得朦胧虛幻,起伏不定的黑色霧氣勾勒着他們大緻呈人形的軀體,他們之間嗡嗡的交談聲模糊不清,仿佛一群無形的雲霧在交流着隻有狂人才能知曉的密辛。
而在這些不定形的酒客之間又有兩三名特殊的客人,這兩三人與吧台後的少女一樣有着銀白色的頭發,以及蒼白到近乎石膏的皮膚——那些如雲霧般不定形的酒客對門口出現的旅行者毫無反應,隻有這幾名有着銀白頭發與蒼白皮膚的人擡起頭來,對旅行者點頭緻意。
旅行者的兜帽也微微上下起伏了一下,随後他無視了那些雲霧般怪異的“客人”,穿過幾張桌子間的過道,徑直來到了那長長的吧台前。
吧台後面的銀發少女放下手中工作,拿起一個擦拭幹淨的酒杯,轉身倒了杯泛着灰白色泡沫的佳釀并放在旅行者面前:“您來的可真晚——這杯酒已經等您很久了。”
旅行者有些遲疑地看着眼前的酒杯,幾秒種後才将它拿了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兜帽下響起:“抱歉,小姐,我的記性不是很好,我……不記得自己有約,我隻是覺得自己要來這麼個地方,就順着感覺來了。我是錯過了什麼嗎?”
“您不記得?”銀發少女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但很快便微笑起來,這微笑也沖淡了她一開始那略有點冷淡的印象,“啊,倒也正常,在漫長的旅行之後,人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的……看樣子,您好像已經走過了很遠很遠的路?”
“是的,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我都記不清自己已經走多久了,”旅行者笑了起來,端起酒杯,“這裡的風景真不可思議,尤其是這座城,這座……好像沒有邊際的城市,我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在這裡面探索一輩子——啊,謝謝你的酒,小姐,這酒味道真不錯。”
“本店特産,釀酒的技術是我曾祖父傳下來的,”銀發少女微笑着說道,緊接着輕輕揚起頭,指示着酒吧中的某個方向,“另外,如果您是打算在這座城中完成您這段旅途的話,或許可以去與那位談談,那位客人在尋找旅途中的夥伴,她已經在這裡徘徊很長時間了。”
蒼老的旅行者擡起頭,這才注意到酒吧角落原來還有一個位置,而一個同樣将全身都籠罩在黑鬥篷中的矮小身影則靜靜地坐在窗前,那扇窗外泛着詭異的朦胧霧氣,街道上的風景在霧氣中顯得模糊一片,而那矮小的身影則仿佛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在這客人不少的酒吧中維持着極其稀薄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招待員小姐可以提醒,他甚至都沒發現那裡坐着個人。
幾乎沒怎麼猶豫,蒼老的旅行者便拿起自己那杯酒,向那個異樣的角落邁步走去,他在那矮小的身影面前落座,後者的兜帽微微動了一下,注意力似乎落在了不速之客身上——兜帽的陰影仍然籠罩着其面容,但旅行者能感覺到對面傳來的視線。
“我聽說你在找旅行路上的夥伴,”蒼老的旅行者主動說道,“我是一個冒險家,剛到這座城市沒多久,我也在找人一同上路……你有什麼目标麼?”
“我在等人,也可能是在找人,”矮小的身影開口了,“記不太清了,我隻知道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和他走散了,我得盡快把他找回來。”
“哦,那聽上去很重要,”蒼老的旅行者點點頭,“你那位朋友有什麼特征嗎?或許我曾經是見過他的——别看我這樣,我可走過了不少的地方,見過不少的人。”
“他……”矮小的身影認真思索了一下,慢慢開口答道,“我隻記得他很高,走在前面的時候幾乎像一堵牆一樣可以擋住陽光,夏天的時候走在他的影子裡會很涼快,他還會吓唬人,說要把人拍在牆上,但實際上他從來不用這種暴力手段,還有……”
矮小的身影停了下來,似乎是在努力整理模模糊糊的記憶,過了好幾秒鐘她才好像想起什麼,語調微微上揚:“哦,我記起來了,他睡在棺材裡……”
蒼老的旅行者靜止在椅子上,好像有點跟不上面前之人的思路,過了幾秒鐘他的聲音才從兜帽下面傳來:“聽起來你這位朋友……興趣愛好很奇妙。”
緊接着他停頓了兩秒鐘,又接着問道:“那你打算上哪找你這位朋友?你要怎麼把他找出來?”
那矮小的身影沉思了一下,随後伸手探向桌下,三兩下竟從那下面摸出一把鏟子來。
“我得再把他挖出來。”
矮小的身影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興奮和決然,而在那兜帽所投下的陰影中,旅行者莫迪爾分明地看到了一雙泛着微微光輝的琥珀色眸子。
……
灰白色的天空覆蓋着無垠沙漠,巍峨的王座伫立在沙海中心,光與影的主宰如山嶽般坐在祂的王座上,自雲霧深處俯瞰着祂的國,而那雙眼睛目光所至之處,便是無垠沙海邊緣的黑色巨城——那座巨城的規模如今已經擴大到幾乎環繞整座神國,卻仍然隻是一片看似單薄的剪影,而在那剪影上方,則又可看到一道道流光自天空垂下,那些如極光一般的流光為這單調的世界帶來了鮮明而驚人的色彩,看上去堪稱壯美絕倫。
在這暗影神國,有能力制造出“色彩”的從來都隻有這國度的主宰,但凡事總有例外——來自錨點發生器的直接數據操作同樣可以在這裡注入“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