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輕笑,
“怎麼,又心軟了?”
簡單轉頭看着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一個傷員,渾身都是黑的,唯獨腿上刺眼的黑紅色,又包着厚厚的紗布,她示意着,
“這個,是腿傷嗎?”
秦大夫順着看過去,沉默兩秒,
“腿被梁子砸中,骨折,膝蓋以下,骨頭都粉碎了,靠着另一隻腿,和胳膊,他愣是在那一點點縫隙裡,爬出去好幾米,敲擊了兩個多小時的那個鐵管,讓上面聽到聲響,這才把他救出來,不過,砸的太狠,已經沒有治愈的希望了。”
簡單沒說話,她的視線移到旁邊的傷員身上,
繼續輕輕的開口,
“這個,也是退伍兵裡的,媳婦兒孩子都在家屬院。
過來之前,在家裡那邊被父母不看重,孩子瘦瘦小小,被家裡人欺負的,連吓唬,三歲了還尿褲子呢,其實過來的時候算是破釜沉舟。
過來之後,别人都選擇在下面種地啊,養豬啊,畢竟下面的工分比村裡都高着呢,要是一般人家,那都挺高興的。
他出來的時候,被父母逼着簽了數額不小的養老費欠條,才出來的,知道煤礦的工資比下面還高,就申請來這兒,想都賺點兒錢郵回去,他們也早點擺脫,孩子才六歲,媳婦兒在下面大棚上工,兩口子一年也能攢下不少。
我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還笑,說再好好幹幾年,把父母的錢還了,他這輩子就是媳婦兒孩子的了。
現在,胳膊,也就剩下了一個.......”
“那邊那個,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爺子,是跟着兒子過來的,兒子不想讓他出來受累,他不敢,說不想給兒子拖後腿,說他也不會太拼命,多賺個幾塊錢,也能給孫子孫女多添幾口肉......”
.......
秦大夫是見慣了生死的,說起這些事也有些哽咽,
“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但是也是别人的兒子,父親,丈夫,心裡有牽挂,也有人惦記着,你說,他們家人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簡單靠在門框上,召回來的退伍軍人,有一些人選擇了煤礦,她是他聽說過的,都是正常的工作崗位,拿出來就是能讓人選擇的,他們自然不能說什麼。
但是出了這種事,不管是誰,都是有責任的,心裡頭,那也不用說,都是不好受的。
“他們,是啊,這馬上就過年了,出了這樣的事,”
“秦大夫秦大夫,快,來人搭把手!”
有了頭燈的外援,效率立馬就提了上來,後半夜又送過來好幾波救上來的傷員,簡單也睡不着,幹脆的在這邊幫着打下手,燒個水什麼的,居然也沒閑着。
天快亮的時候,簡單又回廚房,熬了幾鍋肉湯,傷員裡有兩個輕傷的,也自覺的跟過來給她燒火。
紅臉的漢子是個歲數不大的,應該四十來歲,是個比較愛說話的,一頓飯沒做好,态度就熟稔了,說了不少自家的事,和他們平時下井的經曆,都是強自鎮定着,不過最後也還是歎口氣,
“嫂子,你說,底下那些兄弟,都能平安救上來吧?”
簡單不在現場,問她,也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簡單也知道,
“吉人自有天相,你們都是好人,都能平安的。”
高個子的從進來就幾乎沒說話,隻悶着頭幹活,聽見他們說話,也盯着火光不說話,不過手卻微微的顫抖了幾下,簡單都看在眼裡,不過着實也不知道怎麼勸,幹脆的就給他們派了個活,
“兩位大哥,那鍋裡是開水,要不,你們幫我擡過去,讓他們喝點兒水熱乎熱乎?”
兩個人一個人傷了一隻胳膊,這個活兒,倒是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