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管仵作的工作間叫作‘勘骨寮’,由于驗屍是被普通人忌諱的事情,勘骨寮必須座南朝北,跟普通民居朝向相反,而且不能對着街道,防止死人的陰氣沖撞到當地的風水。
黃小桃在公安局裡給我弄了一間勘骨寮,我還講究什麼風水未必太不客氣,便說道:“叫我怎麼謝你才好!”
黃小桃笑道:“跟我還客氣?”
蒸骨三驗耗時比較長,我叫黃小桃先忙别的去吧,她走了之後,王大力環顧房間,說道:“這房間真不錯,又清靜又寬敞,陽子,有沒有想過跟小桃姐姐在這裡做點幹柴烈火的事情?”
在勘骨寮做幹柴烈火的事?這是最大的忌諱好不!
這時黃小桃又回來了,原來她記東西的小本本忘拿了,王大力吓得臉都青了,黃小桃說道:“你小子剛剛說什麼來着,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王大力語無倫次地道:“我不是那意思……陽子,你證明我的清白!”
我說道:“人贓俱獲,叫我怎麼證明?”
黃小桃哼了一聲:“你小子說話注意點!”
黃小桃走後,我着手準備蒸骨三驗,過程和上一次還是一樣的,就不贅述了,地上這個水泥凹槽驗起來非常方便。
驗到第二遍的時候,屍骨上出現一道道紫痕,我從架子上取了一個空白筆記本和一隻筆交到王大力手上,叮囑道:“咱現在也算正規軍了,你這個助手也專業點,我說話的時候你記錄。”
王大力答道:“行,你說慢點!”
我把骨殖放在停屍床上擺好,開始說我的結論,死者頸部有重物踩壓和骨裂痕迹,喉骨斷裂。
軀幹、肋骨部位有多處打壓傷,但都沒有嚴重到骨折的程度,應該是生前被人毆打所緻。
脊椎和肩關節有拉扯造成的輕微錯位,足跟骨有摩擦痕迹,可以判斷被人拖行過,體位是面朝上,被人拽着胳膊走了很長一截。
此外還有一些蟲鼠噬咬的痕迹。
我除了驗死者的骨殖,還驗了她肚子裡的三具鼠骨,我發現這三隻小老鼠的顱骨被什麼東西夾過,每一個都有,從形狀判斷像是鑷子之類的工具。
丁旭說兇手曾經把她的子宮剖開,往裡面塞小老鼠,可是盆骨上并沒有被刀劃過的痕迹!
死者的盆骨沒有完全打開,沒有妊娠痕迹,就算如丁旭所說是懷孕了,也不會超過三個月。要知道女性的子宮在沒有懷孕或懷孕初期,大小和一個沒吹氣的氣球差不多大。
一個沒有專業知識的人,在沒有專業設備的情況下,怎麼可能精确地剖開子宮,往裡面塞老鼠呢?
所以我得出結論,兇手并沒有把死者的肚子剖開,而是用鑷子夾住老鼠送入體内的。肌肉有肌張力,壓力很大,加上體内沒有空氣,老鼠早就窒息而死了。
丁旭描繪的老鼠在子宮裡鑽來鑽去的情景,隻是他的想象罷了。
王大力聽我描述得如此詳細,皺着眉頭說道:“這有什麼區别嗎?反正都是往肚子裡塞老鼠,這不是一般的變态能想出來的手段!”
我笑道:“區别大了!死者沒有被剖開肚子,就不會流血和感染,光是往肚子裡塞老鼠,雖然很惡心,但不緻命。”
王大力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呢?”
我說道:“死者雖然被毆打和折磨,但這些都不足以要她的命,真正緻命的是脖子上的這一腳,這個人把她活活踩死了。我覺得這是本案最大的一個矛盾點,兇手完全可以就地活埋的,為什麼突然大發獸性,用腳踩死死者呢?”
王大力道:“也許死者躺在坑裡,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你想啊,都那個樣子了,能有好話嗎?”
我不置可否,我覺得這個矛盾點隻能随着案件的調查才能解開,但通過驗屍,我意識到一件事,丁旭的話不能全信,他的叙述裡有很強的主觀成分。
我從懷裡取出一沓黃紙,在死者前面燒化了,念上一段《往生咒》,王大力插嘴道:“你應該去對着丁旭燒的。”
我白了他一眼:“哪那麼多廢話!”
我倆離開勘骨寮,去黃小桃那邊,我把結論告訴她,黃小桃答道:“正好,我打算去查那枚金戒指的來曆,你跟我一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