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半斤八兩,是吧?”人猴笑道。
“你比我強點。”老呂也笑着說,“我他娘的現在還在累得發抖呢,以前我擺攤賣襪子的時候,也沒被人這麼揍過啊。”
“以前?你為什麼不打回去呢?”人猴問。
“嗨……你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不懂我們這種小市民的苦……”老呂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牆上,“别人來找你麻煩,你挨兩拳就過去了,可一旦打回去,弄不好要賠錢的。”
“那他們打你不用賠錢嗎?”
二人誰都沒有在意眼前的敵人,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自顧自地聊了起來。
“賠?賠我三五百的醫藥費,然後下次打得更狠?”老呂幹笑幾聲,“我得賣襪子養家,一旦被打到起不來,啥事都耽誤了。人嘛,受欺負不要緊,忍一忍,日子就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人猴點點頭,“所以……你是「硬化」……”
“可不是嘛。”老呂笑道,“知道我有「硬化」之後我他娘的可開心啦!這樣一來無論怎麼被揍,我都不可能被打趴下,一定可以出攤的……”
老呂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哎喲……有點太累了……丫頭,我坐一會。”
他靠着牆壁緩緩坐下,咳嗽不止。
“可是這次他娘的被打得太狠了……這些小年輕下手怎麼沒個輕重呢……打死人了怎麼辦……咳……”
老呂低下頭,想要伸手捋一捋自己的疼痛的後背,可他肥胖的胳膊始終都扭不回去。
他落魄地坐在牆角,表情隻是苦笑,仿佛已經經曆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了。
“大叔,你快死了。”人猴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給我嗎?如果我活下來的話,會幫你轉達給其他人。”
“遺言?”老呂搖搖頭,“你這孩子淨吓唬人……我好着呢……你别看我這樣,關鍵時刻我很聰明的,我後背肉多,不怕揍……倒不如看看你自己……你這傻孩子眼球都挂在外面了……”
“是,我應該也快死了,可我是學醫的。”人猴說道,“大叔,你一直都在吐血,内髒肯定碎了。”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有數……”老呂的頭悶着,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連自己也不信任自己了,于是改口說道,“況且……我也沒什麼「遺言」,我登上這個「列車」本來就是為了救人才來的……現在人救到了……我知足了……”
人猴歎了口氣,緩緩坐到了老呂身邊,手中的鋼筆也扔了出去。
“你知足了,可我還沒有,真是可惜……”人猴搖搖頭,“還以為這次真的能夠出去了呢……為什麼怎麼努力都不行呢……?”
“嗨,小丫頭……别說喪氣話……”老呂剛想要安慰她兩句,忽然之間又咳嗽了幾聲,面具再次被一片血紅暈染。
他隻能趕緊把面具摘下來,裡面的血水也在此時撒了一地。
他呼吸着空氣,又咳嗽了半天才終于緩過神來,滿眼悲傷地說道:“唉,人真是脆弱……小磕小碰都有可能會殘廢、會死……”
“咱們可不是小磕小碰,小磕小碰會把眼睛打瞎嗎?”
話音一落,人猴也噴出了一大口血,那血中甚至還有内髒碎片。
正說話間,站立的幾個「人級」似乎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們互相交換了眼色,沖着兩個将死之人一步一步地走去。
不管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造反者」的人頭絕對是晉級的門票。
老呂知道自己的時候到了,等待着他的可能又是一頓熟悉的毒打,可他實在太累了,完全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他聽到好多腳步聲在耳畔響起,他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他聽到有個男人說“别擱這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