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工作就是每天組裝銅鐘,與其說是銅鐘,倒不如說像個銅鈴,拿在手中可以輕輕晃,雖然幹了兩年,但我總感覺能聽到那叮鈴鈴的聲音就感覺不到累。
隻可惜銅鈴不能帶回家給亮娃玩,不然亮娃一定會開心到跳起來。
我每個月的工資有四百,工廠裡包吃包住,每周回一次家,我留下六十塊錢買日用品,給家裡三百四十塊錢,一年下來能賺個四千多。
雖然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但給亮娃攢錢的事情也開始有着落了,爹娘起先還會勸說我去上學,可後來我過了年紀,他們也隻能放任不管。
我一年隻能賺四千,爹娘種地還有收入,而且組長說我明年應該還能漲錢,這樣我一個月就可以掙更多。
亮娃距離成年還有很久,我可能還會漲好多次工資,到時候父母再問街坊鄰居借借錢……我們就能保下亮娃的命了。
日子就是因為有盼頭……所以才能稱之為日子啊!
我一直都不後悔,就算我有讀高中的機會,我也依然不後悔。
亮娃是我的親人,是我的弟,就算爹娘想要放棄……我也一定不會放棄。
後來,我在廠子裡認識了一個叫做滿囤的男娃。
滿囤在隔壁流水線上負責鐘表指針的組裝,和我同村。
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粗,臉修長,我經常感覺他和電視機裡的人一樣好看。
滿囤經常會到流水線旁邊跟我說話,廠裡的女娃很多都喜歡他,我其實有點害怕這種感覺。
每當滿囤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總會感覺到很多雙眼睛在刺我的後背,她們想把我望穿,也想把滿囤望穿。
所以我經常會有意無意地疏遠他。
可是十七歲的我哪裡知道,青春期的女娃大多都是這樣,她們有可能會喜歡同一種類型的男娃。
而滿囤恰好就是那種會招人喜歡的類型,但我不敢和他講話。
我們家裡的情況已經夠讓我心煩了,現在我沒有辦法考慮其他的事,至少在亮娃做手術之前,我不能考慮那些。
可滿囤真的很奇怪……廠裡明明有那麼多喜歡他的女娃,她們都搶着和他說話,滿囤卻隻喜歡站在我旁邊。
雖然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我就是害怕。
……
“姐,你咋了?”
我帶工資回家的時候,正對着窗外發呆,亮娃一句話把我的思路拉了回來。
“沒咋。”我笑着搖搖頭說道。
“沒咋?”亮娃壞笑着看向我,“姐,你盯着窗外傻笑呢,到底咋啦?”
“亮娃,姐在廠裡認識了一個男娃。他會講笑話,人也好。”
“啥?他要當姐夫嗎?”亮娃也開心地笑着道,“我要有姐夫啦?”
“你個慫相!”我輕輕地打了他的肩膀一下,“怎麼滿腦子都是姐夫呀?”
或許亮娃和我一樣,對日子一直都有一個盼頭。
我的盼頭是救下他的命,他的盼頭是在閉眼之前能看到我找到另一半。
可他不知道,有一面看不見的牆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