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為什麼如此沉默呢?
難道我需要在開晨會的時候主動站到衆人前面,大喊一聲「我來幫你們」嗎?
……
“都靜一靜!”
車間主任的一聲呼喊,讓我的思緒回到了眼前。
我正和一群人站在車間中央,等待着領導的晨會訓話,可由于大家始終都在交流病情,場面至今都沒有安靜下來。
我看了一眼車間主任的眼神,有點摸不準這種高段位領導的神态,他們的神色始終嚴肅而輕蔑,讓我一時半會居然看不出他是不是病了。
他面帶不悅地看向剛才還在吵吵鬧鬧的工人,随後說道:“最近的紀律是咋回事嘛?開個晨會都安靜不下來,這麼多話要說嗎?”
衆人聽後紛紛壓了言低下頭,假裝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上周咱們車間的生産效率極差。”車間主任怒斥道,“不僅有幾條線沒達到生産量,連合格率都整體下降了,天熱了,人都浮躁了是不是?!”
衆人把頭埋得更低,假裝上周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更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玩的,這裡沒人慣着你們,别給我吊兒郎當!”車間主任又說道,“我們車間一直都不缺新人,幹不了的今天就給我走人,聽到沒?”
我來這裡有一陣子了,很少見到他發這麼大的火,看來最近大家最近的工作都被病情耽誤了。
“唯一需要表揚的是張麗娟線上。”車間主任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他們上周不僅超額完成任務,合格率也再創新高,鼓掌。”
一句「鼓掌」說完,車間主任自己鼓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而反觀工友們不僅沒有鼓掌,反而再次響起了竊竊私語。
車間主任沒有被感染,可他不知道這些工人還帶有「不能給張麗娟鼓掌」的症狀。
“你們這工作态度是怎麼回事……?”主任明顯感覺情況不對,鼓掌的手也停下來了,“懶懶散散的像什麼樣子?對工作不滿意是吧?”
聽到他的語氣越發嚴肅,有人開始漸漸鼓起了掌,那掌聲力道很輕,動作很慢,聲音難聽。
接着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無數嘲弄掌聲組成了這一次晨會最荒謬的合奏。
“張麗娟帶的學徒下周轉正。”主任又說,“全線工人五十塊錢獎金,剩下的人好好幹,想要錢,指标就擺在那裡,沒人攔着。”
聽到「學徒轉正」,張芳身邊的幾個病友伸手拉住了她這個病毒源頭,随後露出「太好了」的神情,像是她終于得救了。
而其餘衆人又開始傳來嘈雜的竊竊私語聲,我一句都聽不清。
雖然不知道内容,但我也大概可以猜測一下。
他們說“車間主任對張麗娟這麼好,怕不是也有一腿吧”。
他們說“二奶還能有獎金,真是沒天理了”。
他們說“靠勾搭别人上位,也有臉在車間裡待着”。
他們說自己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就醫。
可他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獎金嗎?
我雖然身為組裝流水線的最後一環,可是小到焊接口,大到電路闆,所有的相關知識我都爛熟于心,我隻是用他們患病的時間強化了自身。
隻要他們想,他們也行,可他們得先把自己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