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家的時候相比,我早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變得千瘡百孔,也變得麻木不仁。
我感覺自己的潛意識中一直都在為自己開脫,無論我在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是為了重病的弟弟。
他是我一切行動的動機,可直到那一天,我和一個熟客敞開心扉,說出了我自己的困境。
“我曉得嘛……”熟客笑道,“好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還有破碎的家……我曉得。”
“什麼……?”
“你們這一行都是同樣的說辭嘛。”熟客笑着搖搖頭,“但你這娃也太實在了,光說弟弟生病,哪有客人會心疼的嘛?以後可以再多說一些,比如媽媽也病了,爸爸也病了。我反正是熟客嘛,也不跟你計較了,走吧,跟我去車上吧?”
或許,我就是在那一天徹底死亡的吧?
仔細想來有一種荒謬的宿命感。
爹娘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而我所有的命,似乎都決定了我應該從事這一行業。
就連「生病的弟弟」,都被說成是「業内的統一說辭」,幾乎斷掉了我能為自己開脫的所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小莎、蘭蘭、甚至小雅姐,都有這樣一套相似的說辭嗎?
所以我還是那個我,不會獲得任何人信任的我。
也同樣是在那一天,我在熟客的轎車上聽到了電話聲,那是我新買的手機,也是爹娘打來的第一通電話。
我本想用這個電話和他們保持聯絡。
我本想逐漸恢複和家庭的聯系。
我本想讓自己活得還像個人。
可娘在電話那頭哭着跟我說,亮娃的病情因為拖了很久而嚴重惡化,已經沒有辦法通過手術治愈了。
我說完了自己的故事,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幾個人。
長夜漫漫,我們六個人點了篝火,坐在空地上徹夜長談。
說來也奇怪,我和這些人非親非故,卻願意在此刻敞開心扉。
所以到底是我變了……還是環境變了?
“操……”陳俊南聽完我的故事,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淚的混合物,拍了拍身旁的錢多多,“小錢豆……你聽聽這他媽都是什麼事……我真服了……這世上還有這樣苦命的姑娘……”
“不是……你鼻涕别擦我身上啊……”錢多多一臉嫌棄地說道,“你往四哥那裡擦啊……”
“哎?!”李警官聽後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叫什麼話?你真要擦的話……”
說完他就扭頭看向喬家勁,可未曾想到喬家勁早就退開好幾步了。
“噗……”
我捂着嘴,感覺剛才被勾起來的痛苦回憶也在此時一掃而空了,這幾個人都呆呆的,但又格外有趣。
“所以我們到底該叫你「張麗娟」還是「甜甜」?”陳俊南又問。
“無所謂……”我搖搖頭,“就連我自己也拿不準了,經過這麼多事……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個名字會給我帶來好運,所以你們就按照自己順嘴的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