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飛這次聽話極了，默默低下了頭，一聲都不吭了。我注意到，這小子的眼睛有些發紅，顯然還是挺悲傷的。也是，再怎麼看不順眼許大師，畢竟叫了那麼久的師父，還在一起住了挺長時間，就是條狗也該有感情啊……
病房裡面再次安靜下來，一股悲傷的氣氛彌漫開來。
秦衛國輕輕歎了口氣，沖大飛說：“我不知道你師父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你們倆的感情到底怎樣……但你剛才的話确實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是為了救你才會死的？”
嗯？
大飛當然奇怪極了，擡起頭來問道：“什麼意思？”
我也看向秦衛國。
秦衛國便講起了昨天下午的事。
昨天下午，我們幾個被送到醫院時，秦衛國檢查過後，便得出結論，能救是能救，但時間上來不及了，隻能救兩個人，另外一個必死無疑。彼時，我已經昏過去了，否則秦衛國還能問問我，除了救我以外還要救誰？
許大師和大飛，需要做個選擇。
慕容雲說，救大飛吧，因為他和大飛見過，知道大飛是我的好朋友。
另外一個中年男人，秦衛國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一問長相就知道了，是蕭潛。蕭潛則主張救許大師，因為許大師的身份十分重要。雖然沒人認識蕭潛，但是蕭潛氣度不凡，而且也是帶了手下過來的，也沒人敢輕視他的意見。
就在兩邊僵持不下的時候，躺在擔架上的許大師突然開口：“救我徒弟……”
——在我和大飛都昏過去的時候，許大師竟然還醒着，不得不說是個奇迹。不過許大師一直秉持他自己的原則，少動、少說話、省力氣，可能這就是他能撐到最後的原因。
對秦衛國這種醫生來說，沒人比他更重視當事人的意見了。
秦衛國走到許大師身前，問道：“你确定嗎，你把機會讓給别人，你可是要死的！”
許大師有氣無力地說：“确定！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說句不好聽的，一隻腳都踩在棺材裡了，還是把生的機會讓給年輕人吧！再說，他還是我徒弟……雖然他看不上我這個師父，可他也叫了我一段時間的師父啊！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不隻是對徒弟說的，也是跟師父說的。既然我是做父親的，更要讓自己的兒子活着了……”
許大師說着，又從懷中拿出一顆清亮的珠子來，說：“這是張龍的，随後記得交給他。告訴他，我對不起他，沒能完成他的所托。”
然後，他又摸出幾本冊子，說道：“這些東西，給我徒弟，讓他繼續努力……不管他将來還認不認我這個師父，我都希望他能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因為他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我不行啦，我這輩子就這點成就，希望他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吧。”
許大師交代遺言的時候，蕭潛都快急死了，他可不能眼睜睜看着許大師死，許大師要是死了，他的責任可就大了。蕭潛不斷勸着許大師，但許大師還是沒有改變初衷，強烈要求秦衛國救大飛就好了。
秦衛國當然尊重許大師的選擇。
據說，蕭潛當時還準備動武，想用武力來強迫秦衛國救許大師。
但這是姑蘇啊，哪容得他放肆，慕容雲一擺手，就有一票刑警沖上來，把蕭潛給押下去了。
接着，秦衛國便給我和大飛做手術，許大師則最終毒發身亡……
秦衛國講完以後，走到我的身前，将那顆清亮的珠子，也就是上品原石交給了我。接着，他又走到大飛身前，将幾本冊子遞給大飛。冊子有些發黃，年代顯然挺久遠了，隐約可見“煉藥術”“煉器術”等字樣。
大飛接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大飛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幾乎要把嗓子都哭啞了。
沒有人勸他，一來大家和他不熟，二來大家覺得他是該哭一哭的，就沖他剛才說的那些沒良心的話，哭瞎眼睛都不為過。
我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個結果。
我知道最終隻能活下兩人，以為這是秦衛國篩選過後的選擇，救了我和大飛，放棄了許大師。但沒想到，許大師是自己放棄的，他用自己的死，換來了大飛的命！
我一直以為許大師是真的看不上大飛，兩人彼此厭惡、嫌棄，什麼師徒如父子，不過是在互相利用，誰也不比誰高貴。但我錯估了許大師，關鍵時刻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他是想讓大飛替自己揚名，但他也是真的很疼大飛，像兒子一樣疼啊！
——這個年頭，除了親生父母，還有誰會為了别人犧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