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有安靜多久,因為飛機平穩之後,空姐過來詢問我們要喝什麼飲料。頭等艙的客人都可優先享用,而且種類也比較多,大家各喝各的就完了呗,那幾名同在頭等艙的客人又嘴賤起來,說什麼當兵就是好啊,什麼都不用幹,每天走走正步就能領國家俸祿之類的。
我終于怒了,也不顧趙英才的奉勸,沖那幾個客人喊道:“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們什麼都沒幹了?”
幾個客人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幹什麼了?現在可是和平年代,需要你們打仗,還是需要你們抓壞人了?出個門還坐飛機,老實在經濟艙坐着呗,還升級到頭等艙來……航空公司也是太能舔臭腳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想沖上去揍那幾個家夥,但是趙英才也再次攔住了我。
趙英才站起身來,對我說道:“張龍,咱們回經濟艙。”
我不樂意地說:“幹嘛要回去,這是免費給咱們升的。”
“走吧。”
趙英才往後走去。
我沒辦法,隻好抱着骨灰盒跟了上去。
幾個客人幸災樂禍:“這就對了嘛,老實在經濟艙呆着呗,也不看看自己是幹什麼的……”
“你說我們是幹什麼的?!”我徹底急眼了,猛地一揭骨灰盒上的綢布,沖着那幾名客人吼道:“我們的戰友犧牲了,就是為了保護你們這種隻會腆着臉噴糞的垃圾!我這朋友直到犧牲,一次頭等艙都沒坐過,死了還不能坐一次嗎?!”
幾個客人當場愣住,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我就要坐頭等艙!”我怒吼着:“誰再哔哔,我打爛他的牙!”
說着,我又把趙英才拉了回來,強行把他按在位子上,接着自己也坐好了,仍舊緊抱着楊雲的骨灰盒。
趙英才沒辦法,隻能坐好。
我以為剛才一番怒吼,那幾個客人該老實了,護送戰友的骨灰盒啊,誰還敢再啰嗦?結果他們回過神來,反而更加過分,竟然找來空姐投訴,說我們帶了骨灰盒,太不吉利了,太晦氣了,要求我們立刻回經濟艙。
哎呀我這暴脾氣,真的是想給他兩巴掌了,結果空姐安安穩穩、恭恭敬敬說道:“是這樣的先生,如果您覺得骨灰盒不吉利,不想和他們在一起的話,我們可以給您安排經濟艙的位置。”
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因為航空公司的強硬态度——不滿意可以去經濟艙,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客人終于安靜了。
我抱着楊雲的骨灰盒,和趙英才一起度過了個平靜的旅途,最終飛機降落在了青海的某機場。
下了飛機,旅途還沒結束,還要坐兩三個小時的公交車,才能到達楊雲的老家,青海某城市下轄的某個小鎮。
小鎮并不繁華,街上也沒多少人,我和趙英才一路步行過去,來到了某個賣糖炒栗子的攤販前。
在路上,趙英才就告訴我,楊雲有個七十多歲的老母,有老年癡呆症,生活不能自理;還有個老婆,兩個兒子,大兒子七歲、二兒子五歲。全家就靠一個糖炒栗子的小攤為生,賺不了多少錢,每天有個百八十塊,勉強度日。
來到這個糖炒栗子的攤販前,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翻炒栗子的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算不上漂亮,皮膚有些粗糙,顯然常年風吹日曬,但是長得十分敦實,一看就是過日子的好手。
攤子後面有把折凳,有位七十多的老妪坐在上面,眼神有些癡呆,看什麼都很茫然。
顯然,這就是楊雲的妻子和母親了。
當我和趙英才這兩個穿軍裝的男人站在攤子前時,女人一時愣住,呆呆地看着我們,最後目光落在我懷裡的骨灰盒上。骨灰盒仍用綢布包着,但是明眼人能看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就這麼一瞬間,女人的眼睛就紅了,握着鏟子的手也有點哆嗦起來。
“兒子……兒子……”後面的老人喃喃叫着,眼睛裡罕見地露出光來。
她當然不是認出了兒子的骨灰盒,而是看到了兩個穿軍裝的人,本能地以為兒子來了。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