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驅除野獸的方式，千百年來從未改變。
小野問我：“你媽媽明知道這頭狼是假的，是你扮的，為什麼不讓你叫媽媽啊？”
我說：“她是開玩笑的。”
“開玩笑……”小野似懂非懂。
外面的世界，這些野人确實難以理解，他們有着一套自己的溝通方式，直來直去、從不拐彎。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和外界接觸了，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處，隻有無窮無盡的虧。
回到自己屋内，小野把我放了下來，又和莫桑叽裡咕噜地溝通了一陣。
我問小野：“你媽說了什麼？”
小野說道：“我媽媽說，還好你媽隻是想偷銀月草，如果是其他的，肯定不放過你媽媽。”
看得出來，小野和她媽媽都是很善良的人。
或者換個說法，這些野人都是很善良的人，他們真的沒有心機，特别淳樸。所謂殺人，也隻是他們的本能，和殺掉野獸并沒什麼兩樣——但凡對他們有侵害行為的，都是野獸！
既然明天才走，今天晚上就要在這裡住下了。
莫桑幫我鋪好了床，特意加了好多幹草，讓我一個外面的人能睡舒服。
當然，屋子不大，所以我們基本是挨着的，莫桑在最裡面，小野在中間，我在邊上。小野睡不着覺，纏着我詢問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我也有問必答，有什麼說什麼。
八年前，小野才五歲，紮勒雖然也說過不少，但是小野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這次重新聽我說起，表現的很興奮。
汽車、高樓、地鐵、手機、餐館、電視、商場、鈔票……對她來說都很新鮮，無論怎麼聽都不膩。
“聽上去好好玩啊！”小野說道：“好想去看一看。”
我笑着說：“不如明天一起走啊，我帶你吃好吃的，還去遊樂場玩。”
小野搖了搖頭：“算啦，首領不讓我們出去。張龍哥哥，你出去後，如果見到我爸，叫他記得回來。”
“好。”我答應了。
之後，便是很久的沉默。
我以為小野和莫桑都睡着了，我也準備入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啜泣聲。
“怎麼回事？”我驚訝地問。
“是我媽媽。”小野低聲說道：“她想我爸爸啦。”
我對紮勒的事本來無感。
在這之前，我心裡可能會腹诽兩句，心想這個紮勒不是東西，就這麼抛棄妻女了，但是同時也能理解，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環境。總得來說，和我沒有太大關系，我也沒有多放心上。
但是現在，我能清楚聽到莫桑的哭泣聲，人是有感情的，也能産生共情。
這一刹那，我确實覺得很難過，讓我想起了曾經被爸媽抛棄的自己，雖然南王和紅花娘娘現在一個比一個對我好，但是曾經造成的傷害永遠無法彌補。我能理解那種被親人抛棄的痛苦，一方面怨氣沖天、氣得要死，一方面又為他們找理由開脫，确實非常矛盾。
聽着莫桑的哭泣聲，我心裡想，紮勒啊紮勒，就算你不願意再回來這裡住了，也想辦法把老婆和孩子接出去啊，八年時間不聞不問，實在沒有擔當，不配做個男人！
黑暗之中，小野叽裡咕噜地說着什麼，可能是在安慰母親。
過了一會兒，莫桑果然不再哭了。
小野雖然隻有十二三歲，但是非常懂事，幾乎撐起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