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
他的手觸碰到了那晦暗而漆黑的碎片,無盡的記憶再一次地向着他席卷了過來。
……
那是一座典型的新大陸中産階級的房間,就和她夢中時常夢到的一樣,有柔軟的沙發和靠枕,有大大的壁爐,牆壁上挂着那不認識的油畫,窗台上吊着那好看的花蕾,外面的牆壁上也爬滿了青苔。
她的母親把她帶到了這個溫暖的大屋子。
從那街頭的相認之後,她的母親抱着她哭泣了很久,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的頭腦都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态,就算是被她的母親抓着她的手一路走回來,她都沉默地就像是一個沒有人心的木偶。
她的母親和她說了許許多多的話。
問她臉上的疤痕的來曆。
問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她抱着她一個勁地哭泣和道歉。
她和她說那個時候把她抵押給那些瘋子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她說她也是迫不得已,因為哪怕是最基礎的生活都已經沒有辦法再維系下去,更不要說還要帶着她們兩個待哺的孩子。
她拿出了許多的食物給她吃,給她洗了一個熱水澡,而在觸摸着她臉上的那縫合的傷痕之後,她又是很長一段時間地忍不住地大哭。
而她也再一次地見到了她的哥哥。
和一年多之前相比,他明顯地長高了許多,他有了一頂小小牛仔的帽子,還有一把木槍,可是在看到她的時候,他的眼裡既是警惕又是厭惡,她看到他從懷裡拔出了那把木槍,似乎想要把她當做某種動物一樣開槍打死。
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她隻覺得自己醜。
自己吓到了他。
因為她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可怕傷痕。
終于,在她的母親和她哭着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之後,她在那溫暖的懷抱裡,第一次地在對着她的母親張開了嘴。
“媽媽。”
那很小的聲音,卻是讓那個女人呆呆地坐在那裡很久。
一直到她顫抖地捧起她的臉頰。
她聽到了自己母親的聲音。
“你會說話了……”
她點了點頭。
她的母親再一次一把抱緊了她,激動而混合着那無數的複雜的情緒,甚至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緊抱着的刺痛。
而在曆經了這一年多的流浪之後,她也終于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打開了自己的心扉。
她把自己還記得的所有的經曆都地告訴了自己的母親。
從那地下的工廠,到這一路的流浪和乘船的西渡,到她是如何一步步地在新大陸尋找母親的消息。
她的母親一直哭。
特别是聽她說完這疤痕的來曆之後,她更是緊抱着她不住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