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終于還是再無法忍住。
她蹲了下來,用力地緊抱着自己的雙膝,将臉用力地埋在膝蓋中啊,銀色的發際耷拉下來,這一刻,她終于還是再無法壓抑心裡那強烈的酸楚。
“嗚……”
她哭了出來。
她哭泣的聲音就像是壓抑了無數年的迸發。
壓抑的就像是小獸的悲鳴。
寂靜的巨船之上,衆人全都望着這個機械少女。
一個機械的少女,一個被束縛在鋼鐵當中的靈魂,一個忍受了無數年的靈魂,終于是在這一刻,第一次地在外人面前,徹底地卸下了自己那堅硬的外表。
可即便是哭泣,她都是那種倔強地想要壓制下來,可她終于還是再也壓不住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笑話。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想要在這樣的一個殘酷的世界當中活下去,你必須得把自己包裹在層層疊疊的硬殼當中,讓自己表現得足夠強大,足夠理智,這樣才能夠忍受所有的苦難,因為你根本就沒得選。
而在她成為她父親這樣的萬機之神的時候,
那些曾經被格式了的無數次的人生,也全都一幕幕地回到了她的記憶當中。
一個又一個十七年,不斷地重啟,不斷地格式。
責任。
負擔。
集體。
因為你是一台機器,你是萬機之神的女兒,你從出生就意味着你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你不能表露出一絲絲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又一絲絲自己的憧憬,你隻能機械地聽從命令,如果你不聽從,如果你表現得異常,那你就該被重啟,被格式。
可機械是沒有眼淚的。
因為你甚至連哭泣的機會都沒有,也不允許。
無數次,蹲在那裡,整張臉都埋在胳膊間,無聲地壓抑顫動着。
而這一次。
這個一直強迫自己保持理智的少女,終于是被林恩攻破了心房,這個受盡苦難,曾選擇向小冰箱吐露心聲而又被欺騙的少女,這一次終于是再一次地卸下了僞裝和鐐铐。
因為有時候。
情緒的崩塌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一瞬間将你十幾年強撐着的僞裝,盡數沖垮。
她的哭泣聲回蕩在船上。
她哭的是自己。
哭的是他騙她,在她第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決定反抗的時候,你告訴她這一切都不過是謊言。
她隻能把自己包裹的更深,更深。
而現在你告訴她,你們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