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0頁)

裴菱雪擔心女兒的情況,看都沒看屋外這亂糟糟的一堆,徑直就進了林知皇所在的廂房。

裴菱雪快步走進廂房内,迎頭便見女兒正神志清醒的坐在榻上,有醫者正在給她細細診脈,大松了一口氣。林知皇跌了馬,此刻還能坐着,已經說明傷勢并沒有她來前想的那麼嚴重。裴菱雪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驚惶不安的心這才平複下來。

醫者正好給林知皇把完了脈,轉頭見裴菱雪進來,立即起身禀報道:“主母,剛才奴已經讓婢女忽紅給大娘子摸過骨了,并未發現有骨折之處。方才診脈,大娘子的五髒六腑也安,并無損處。隻皮外有淤青,塗抹些跌打損傷膏便可。”

“可檢查仔細了?”裴菱雪到底還是不放心,細問道。

“娘,我無事。跑馬場是柔軟的沙地,我隻是被馬給抛了下來,忽紅相救及時,并未被馬踩踏,故而無礙。”林知皇忙出聲安慰裴菱雪。

裴菱雪看着含笑安撫她的林知皇,鼻間酸澀起來。

這第一個孩子,裴菱雪心裡疼的緊,從前因形勢所迫,将女兒送去了皇城盛京,緻使女兒才滿月就與她生離,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對女兒盡責。裴菱雪本就因此事有愧于女兒,如今女兒好不容易才回到身邊,若是出了意外,這不是生生挖她的心肝嗎?

裴菱雪想到此,一把抱緊還在寬慰她的林知皇,嗚咽哭泣起來。

林者雲在門外也聽見了醫者的禀報,暗暗松了口氣。林者雲雖然膝下兒女衆多,但嫡女卻是隻有這麼一個的,平日裡雖對她有諸多不滿,但心裡也是着緊在意她的。

這會林者雲知道嫡女并無大礙,便沒再進廂房。

明日就要出城,林者雲作為一家之主,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想着屋外這一攤事讓晖兒處理綽綽有餘,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娘,今日跌馬這事乃意外,便是阿弟要追責那馬場管事,那些馬奴卻是無辜的,讓他莫要再罰那些馬奴。”

“你呀,就是心軟!此事你莫要再管,讓你阿弟去處理。”裴菱雪不理會林知皇此話,止了哭聲,愛憐地撫摸林知皇的頭道。

林知皇見裴菱雪如此,眸中閃過挫敗之色,遂不再多言。難受,這種難受并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從心裡生出的難受。在林知皇原來生活的那個時代,是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長大的,見不得有人因她的緣故而被施以鞭刑。

繼小妾可随意送人這事後,林知皇今日再次直面了此處殘酷的等級制度。原來‘命’與‘命’之間,也是有貴賤之分的。在這裡,‘命’貴者,可随意掌控‘命’賤者的生殺大權。

聽着外面的哭喊求饒聲,林知皇不适地閉上了眼。無人會聽她的,這也是正常。她隻要是被庇護的一方,就不會有真正的話語權。話語權,永遠是掌握在話事人手中,她如今都是依附别人而活的人,如何能讓别人聽她的話行事?想到此,林知皇靜下了心,靠入裴菱雪懷裡,開始思考起她.......如何才能真正自主。

如今她乃‘命’貴的一方,如若有朝一日,她成了‘命’賤的那一方呢?

亂世将臨,事實難料,誰又說的準以後呢?她不能将自己的命,寄希望于别人手中。比起被他人庇護,她更想庇護他人。

夜已漸深。縣衙林府後宅此刻卻燈火通明,到處可見匆匆忙碌的奴仆下人。

幾名平時頗受林者雲寵愛的美姬此時正牽着孩子,堵在裴菱雪的院落門口七嘴八舌的讨要說法。

“主母,您這是作何?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讓我們收拾行李?”

“是呀,我們在這裡過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說要離開這裡?”

“孩子都還這麼小,現在外面也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是逃荒的流民,我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出城呢?”

“對!對!如今外面盜匪猖獗,我們這個時候為什麼要離開郐縣?”

面對這些美姬們七嘴八舌的急聲詢問,裴菱雪面露不耐地擡手做了個止的手勢,等這些美姬們全都識趣的安靜下來,這才冷聲開口道:“都快點回去收拾行李準備,别再來我這裡耗費時間,這是夫君的吩咐。明日卯時便要出發,過時不候。”

主母的一句過時不候,讓美姬們頓時不敢再多話。美姬們見鬧了一番沒有探聽出些什麼,皆有些失落,卻也乖乖地牽着孩子,轉身便回了自己所居的小院落,急忙忙的開始收拾起行李來。雖然她們确實不想離開郐縣這個安樂窩,但更怕被家主抛下。

她們作為林者雲的姬妾,對林者雲自然也是了解甚深的。心裡都清楚,林者雲心裡除了那一雙嫡生的兒女,其他的孩子在他眼裡都不算什麼,不過乃卑賤庶子,若礙了他的事,說舍棄就可舍棄,庶出子女尚且如此了,更遑論她們這些出身低賤的美姬?被抛棄不過乃平常事。一想到此,這些美姬們還哪敢再多試探。

“娘。”裴菱雪聽到聲音回頭,便見是林知皇帶着身形高大的忽紅走了過來。

裴菱雪見是女兒,柔和了神色:“環兒,怎麼還不歇下?身上可還疼?”

“外面搬東西的動靜聲太大,吵的女兒睡不着,這是要做什麼?”林知皇環顧四周,故作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