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着眼,眉眼全部被濡濕。
透明的水順着他略顯蒼白的臉往下淌,流過下颌,淌過突出的喉結,浸濕解了兩顆扣子的襯衫衣領……
“……”
楚眠站在那裡安靜地看着。
半晌,厲天阙關掉水,将水龍頭放回去,雙手按在台面上,低頭甩了甩發,無數細碎的水珠落下來。
蓦地,厲天阙像是看到什麼,伸手在洗手池裡摸了摸,然後猛地擡起頭來看向鏡中的自己,擡手摸向自己的短發。
他連拉扯都沒有。
楚眠就看着他輕而易舉地取下一縷短發來。
她從來沒有在厲天阙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他站在那裡,下颌上還在滴着水,他就盯着手上的發,像完全不認識一樣,臉色又蒼白幾分。
盯了很久,他整個人近乎慌亂、恐懼一般地把短發扔進洗手池裡,将水流開到最大。
水聲很響。
楚眠看着他動作粗魯地把短發往洗手池裡塞,試圖沖掉。
她沉默地看着,慢慢轉過身來,背靠着冰冷的牆面,擡眸看向頭頂上方的燈光,極輕地出聲,“你準備把藥留給小懶?”
“……”
厲天阙站在洗手間裡,動作一滞,然後轉過頭去。
楚眠靠着牆,一點衣服露出門邊。
厲天阙看着,手上的動作倒沒那麼亂了,他收回視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低沉地應道,“嗯。”
聽到這個肯定的答案,楚眠沒有任何意外。
她抱起自己的雙臂,平靜地道,“其實我是這麼想的,小懶就算有蘇氏家族的基因也未必會發病,就算會發病也一定不會在他小時候,時間還長,他等得起風島之樹的重生,等得起醫療的進步,所以,你現在用藥是最優的選擇。”
厲天阙站在偌大的鏡子面前,鏡中的他沾了一臉的水,看着有幾分狼狽的性感。
他盯着鏡中自己的眼睛,深色的一雙灰眸,怎麼看怎麼妖異。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照你這麼說,我也不一定會死,前段時間身體檢查沒有問題,說不定你根本就是杞人憂天,二十天過去,我還是活得好好的。”
聞言,楚眠轉身就走。
厲天阙面色一變,連忙追了出去,從後一把将楚眠抱進懷裡,低下頭潮濕的臉緊緊貼上她的,嗓音暗啞,“我也不想瞞你,萬一二十天後我真沒了,我總得和你把最後的日子過爽了。”
才不枉他活這一輩子。
“……”
楚眠沒有掙紮,任由男人從後抱着自己,她的雙手垂在身側,涼得厲害。
她沒什麼表情地看着眼前冗長的走廊,語氣超乎尋常的平靜,“所以我的話你聽不進去。”
他不想讓厲小懶等所謂的可能性。
厲天阙将她摟得更緊了些,側過臉吻上她的耳朵,說是吻,不如說是直直的、重重地壓下來。
他用薄唇壓着她的耳朵,許久才放開,沉聲道,“你熬了十個月才生下的兒子,我得讓他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