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像是有什麼力量,讓江月白忍不住回憶往昔。
江家村裡,她家雖不富裕,卻和樂美滿,那時每天最期待的,便是爹去鎮上做工回來,懷裡那幾塊小小的饴糖,她為了獨占,經常揍哭弟弟。
娘提着掃帚打她,嘴裡甜,她還能笑出來。
她以為,江家村就是她的天地,是她一生的全部。
後來旱魃亂世,家鄉大旱,她走出江家村,見識更多的人,更大的天地,曆經苦難,在永安城落定。
進了林府,初時過得還算舒坦,她又以為,林府和永安城,會是她今後的天地。
那時的她,是知足的,隻要吃飽,在哪都是活。
再後來被發賣,九死一生逃入深山,得見仙顔,那一瞬她永生難忘。
那是靜湖落石,樓宇傾塌般的震動和餘波。
便是從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知足。
江家村,永安城,天衍宗,天地之廣闊,絕非她幼年敢想。
中原,天巫,冥海,妖界,地靈界……便是天之極,地之極了嗎?
與幼年那顆饴糖相比,她此時再難找回曾經的滿足快樂,但她甯願舍棄那顆糖,也想知道天高與地厚。
人生在世,功成垂敗,皆在取舍之間,有舍有得,不舍不得。
所以……
江月白閉眼,深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陶豐年就坐在她對面,弓背盤腿,手持煙杆,吞雲吐霧。
“白丫頭,要跟爺爺道别了嗎?”
眼底泛起水霧,江月白貪婪的注視着眼前明知是虛幻的爺爺。
陶豐年敲敲煙杆,讓燃盡的煙灰歸于大地。
“爺爺的《花溪筆錄》還在你身上嗎?打開再看看。”
江月白找出早已被翻得卷邊的書冊,用手掌撫平邊角,打開。
“三月初三,收冬靈麥一千兩百五十斤,還老孫兩百斤,借予董家一百斤。”
“八月二十,收靈谷兩千七百斤,攢足五百靈石,欲購修行所需。”
“八月二十五,吳家二子狩妖重傷,欲借靈石購藥療傷,思前想後,同在花溪谷生存不易,借之。”
“十一月十五,收成不好,修行進境緩慢,催債不順,如何是好?”
江月白無意識的翻着,她早都看過許多遍,後面全都是如此,耕種收獲,家長裡短,不出花溪谷,不出天衍宗。
陶豐年的煙杆壓上來,“再看看你自己的日志。”
江月白又拿出自己記錄日志的玉簡。
“二月初三,那日水中生冰,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呂瑩跟我說王家和李家倆學徒打起來了,關我屁事!”
“三月十七,神機石雖然耗費靈石,但隻要能提升神識我便認了,哪怕去借,我也得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