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解心結,說起前塵往事,才有所改變。
黎九川和江月白這對師徒的名号,一夜之間傳遍天衍宗上下,全宗都在打探江月白是何許人也,竟能讓黎九川這麼高調,踩着趙拂衣的臉去收為弟子。
黎九川怒發沖冠為閨女,徹底斬斷了他對趙拂衣的情愫,把現場偷摸着湊熱鬧的江月白拎回萬法堂,心中積壓了近三百年的郁氣纾解,一身輕松,意氣風發。
可是江月白卻蔫巴巴的,了無生氣的趴在廊下的茶桌上,扁着嘴一副快哭了的樣子,不停地捶打桌面。
“完了,這下全完了,死了,這下死定了……”
放在前世,這樣出風頭,江月白還挺開心的,現在她隻想大哭一場,這讓她以後還怎麼面對拂衣真君啊?
這梁子,結大了!
黎九川聽着江月白念叨,冷不丁一顫,終于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丫頭之所以能從未來回到此刻,來到他身邊,是因為他和趙拂衣先生了這丫頭出來。
那若是這一世,他和趙拂衣再無瓜葛,等于未來就不會有這麼個丫頭出現。
如此一來,現在他眼前的這個丫頭,豈不是……死定了!
嗡!
黎九川神魂巨震,頭暈目眩,踉跄兩步扶住門框站穩,他今日,是不是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現在挽回,還有機會嗎?
黎九川的頭,好疼?
萬法堂後院,一大一小兩人,坐在廊下齊聲歎氣,動作神态,一模一樣。
夜涼如洗,風吹竹葉響,吹不盡滿心哀愁與懊悔。
江月白發現自家那‘師父爹’剛剛還意氣風發,這會突然又抑郁了,略微一想,便想到因為何事。
仔細想想,她那時一定是鬼附身了,才會對師父撒下如此彌天大謊,把事情搞成今日的樣子。
趁着一切還沒有朝不可控的方向狂奔,她還是得做點什麼。
“師父,您看看我。”
黎九川茫然擡頭,視線越過廊柱,看向探頭出來的江月白。
“我現在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鬼也不是妖,我就坐在這裡,不會突然消失,我為什麼會回到這裡,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說不定這裡隻是我斬虛妄時的一場夢。”
“無論怎樣,有一點我很明确,那就是我來,是為了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也試着去彌補我珍愛之人心中的遺憾,我來,就是為了改變。”
“所以您不必有太多顧慮,也不必一定要走老路,我希望您日後修行,都能順從己心,己心所願,便去求,己心不願,便放棄,不要因為其他任何事情去勉強自己的真實意願。”
“斬虛妄之夢也好,當真重活一世也罷,我最想看到的,是您萬事安好,青雲直上,就像您之前跟我說的,有些事做與不做,要考慮的不是應不應該,值不值得,而是您自己想還是不想。”
江月白一番話,讓黎九川内心震動,心想不愧是半步煉虛,心思通透程度,非他可比。
黎九川垂眸,眼神逐漸深邃,确實,若是為了自家閨女的存在,勉強他去追求趙拂衣,他自是不願的。
近三百年的苦熬,他早已明白,他對拂衣之情,不過是少不更事時的一眼心動罷了,沒到非她不可,牽腸挂肚的程度。
男女之愛,兩人朝夕相處,所面對的,比那一眼心動要複雜許多,其中責任和牽絆,也不是他輕易就能負擔起的。
且趙拂衣年近五百歲,一生所遇,皆是各道精英,天之驕子,其中不乏追求者,她從未對任何人動過情,一心向道,又豈是什麼‘精誠所至’能夠打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