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頁)

肖南回二十歲生辰這天,是很尋常的一天。

青懷候府人丁稀落,統共也就那麼幾張面孔,熱鬧自然是沒有的,不過老管事一大早就吩咐後廚做了肖南回最愛的辣子寬面,就等她一起身便送過去。按以往,用過面後将軍便會送上禮物,逢戰事的時候這禮物便是在軍營裡送出去的,若不然便是在府裡的小院。

肖南回的生辰在四月初九,這是阙城茶梅開的最好的時候。在小院接了禮物,肖南回便會說起城南永業寺的金茶梅開的盛極,邀請将軍一同去賞。将軍便會交代老管事備下馬車,并言及傍晚時分回府用膳。

将軍不善飲酒,但這一晚的飯菜向來是要佐酒的,将軍會要一壇梨花白,但肖南回會悄悄吩咐換成雲葉鮮。雲葉鮮味濃不易喝醉,但将軍仍是年年會醉,醉後拉着肖南回在月光下說些什麼,直到肖南回吩咐管事将人扶下去安置,這一天就算過完了。

肖南回睜開眼,頭頂上那纏枝紋的帷幔看起來都活泛了不少,透着一股子蠢蠢欲動。

自十四年前來到青懷候府,每一年的生辰她都是這麼過的。

十幾年了,她還是這麼期待這一天。

等到這一天結束的時候,她會開始新的倒數,期望來年這一天的到來。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樣的歲月一直如此下去。

肖南回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伯勞那丫頭向來不會起這麼早,不到日上三竿斷不會爬起來,府上沒什麼丫鬟奴仆,洗漱更衣她都是一個人解決,這麼多年也早就習慣了。

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比往年都要早,天氣暖和地令人昏昏欲睡,肖南回心滿意足地吸溜着面條,時不時瞄一眼門口的方向,心下尋思着為何還未看到杜鵑的影子。

杜鵑是肖準的大丫鬟,性子比伯勞不知好多少,府裡大事小事她都理得清,算得上半個管事。

往常這時候,杜鵑便會帶着禮物來找她了。

一個走神,辣子嗆進嗓子眼,肖南回咳了起來,抓起一旁的茶壺猛灌幾口水,淚光模糊中看見一個影子從遠處走了過來,可卻不是女子身段。

老管事陳偲快步從庭院那頭走過來,匆匆行個禮,低聲道:“侯爺傳話來,說是聖上一早召見,讓小姐不必等。又說營裡的事今日歇一天,小姐不必過去,可自行安排。”

左一個不必,又一個不必,肖南回壓下嗓子裡的咳意,連帶着把疑惑也咽回肚子裡。

“多謝陳叔,我用過膳後去趟燕扶街,義父若回來了,你便差人來喚我。”

陳偲颔首退下,肖南回盯着面前還冒着熱氣的半碗面條,突然間就沒了食欲。

今年她最喜歡的這幕戲,沒按着話本走啊。

春末夏初的陽光暖洋洋的,舒服地讓人生不出幹活的力氣。

肖南回在大街上百無聊賴地閑逛着,今天不是什麼佳節吉日,街上除了慣常做生意的販子,人并不是很多。

她左看右看,隻挑了幾個甜柑用紙包好,便向燕扶街走去。

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更沒什麼閨中密友。

她剛滿十歲那年,青懷候架不住都城裡顯貴人家的好奇心,帶着她去參加了烜遠公家小公子的滿月酒。一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學着大人模樣品茶賞花下棋,可惜那些她樣樣不懂,隻能在遠處木讷地站着。結果不知從哪鑽出個男娃娃,摘花“調戲”尚書之女,本是“打情罵俏”卻被肖南回看成“欺男霸女”,一個弓步出拳,将烜遠公的二公子打掉一顆門牙。

從那件事起,肖準便不太帶她去這種場合了。

自然而然,她也再沒什麼機會接觸那些個閨閣中的大小姐們。

肖南回初時是有些委屈的,但到底心性轉得快,漸漸便也樂得如此,那些教她打拳的師父們好打交道的多,就連照看馬匹的馬夫看着都比那天花園裡的人順眼。

時間久了,她對世家公子小姐的印象便停留在了那天烜遠公的後花園裡,日後隻要看到華服公子、美衣少婦,便會由心底而生一種敬而遠之,想克制都難。

練劍練槍練騎射,她的日子繁忙的很,閑暇時間本就不多,其實很好打發的。

前幾年跟着肖準四處奔波,肖南回在軍營也混到了隊正的位置,她做官的心氣不高,就女子還是武将而言,她已經十分的滿足了。隻是一有官職在身,就算沒有戰事,她也要時不時地往阙城城北外的營裡跑上一遭,上一次來燕扶街找姚易都是三個月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