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着雙手慢慢朝竹餘走去,眉宇間覆着冷意,腦中思路已然急速轉動。
他想的沒錯,竹餘隻是個幌子,鲛人據點不在西南方位,不知道裴執那邊有無突破,調查局的增援應該很快便能順着他留下的記号找到這裡。
竹餘為什麼不跳入海中?隻要他入海,任憑安管局百般本事也無法奈何他,那他為什麼不跳海?
蕭聽賀神思微動,“你的目标其實是我。”
竹餘怔了下,将刀緊緊貼在莫旗側頸皮肉,笑道,“少校好聰明,怪不得殿下這麼喜歡你,甚至不惜忤逆陛下,怎麼?不敢換了?”
莫旗眼前發黑,耳鳴陣陣,恍惚的視線裡是蕭聽賀赤手靠近的模糊身影。
身體不知從何處聚集起回光之力,左手猛然握住刀鋒,皮肉瞬間被割裂,手肘以極其刁鑽的角度狠狠砸向竹餘胸骨。
刀柄從竹餘手中脫落,他另一隻手卻死死抓住了莫旗的肩膀,慣性迫使他向後退去,一腳踩在斷崖邊沿,細小石子砸下崖底波濤沒有半點聲響。
眼見莫旗要被他帶下斷崖,蕭聽賀大吼着莫旗的名字,疾步上前抓住莫旗的胳膊用力一扯。
莫旗撲倒跪在堅硬岩石上噴出一口鮮血,嗓音嘶啞地喊了聲“蕭哥”後栽倒在地徹底失去意識。
變故一觸即發。
隻見即将摔落懸崖的竹餘雙腿忽得化作長達三米的魚尾,猛然卷住蕭聽賀的腰身,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将其一起帶下斷崖。
風在耳邊呼嘯疾馳,海浪滔天震響,蕭聽賀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下一秒,海面濺起白色浪花,蕭聽賀被帶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鹹腥的海水瞬間沒過他的頭頂,讓蕭聽賀想起第一次見宿泱那天,宿泱将他按入魚缸中的場景。
蕭聽賀緊急閉氣,竹餘卷着他的腰飛速朝海底深遊,不斷增加的壓強像是要擠爆他的心肺。
黑暗逐步逼近,蕭聽賀仰頭看着海面上漸漸遠去的天光。
常年遊走在危險邊沿作戰促使他于絕境中抓住最後的希冀,右手被魚尾桎梏,他拼勁力氣用左手摸出武裝帶中插着的作戰匕首。
肺部已經不堪重壓,蕭聽賀口鼻灌入腥鹹海水。
他拼出氣力劇烈掙紮,刀刃劃過竹餘堅硬的魚鱗隻留下痕迹卻不傷分毫。
竹餘遊得慢了些,像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空靈聲借由海水傳入蕭聽賀耳中,“少校,死在殿下的故鄉,算是你的榮幸。”
死?不,他不能死,他答應宿泱了,要跟這家夥長相厮守。
——“這是我目前能送給你最重要的禮物了。”
——“這是唯一一片連接心髒的鱗片,送給你,你要麼?”
連接心髒的鱗片,雄性鲛人隻有一枚,并且無法再生,隻留下一片疤痕昭示着對伴侶的忠誠。
蕭聽賀大腦在冰冷海水中緩慢轉動,過去種種走馬觀花般在眼前一瞬而過,最後定格在宿泱帶着笑意的嘴角,“蕭蕭,你死了我也會死的。”
他絕不能死!
蕭聽賀生出一腔孤勇,眼睛被海水刺痛早就看不真切,靠着記憶中宿泱靈鱗生長的位置,用盡全身之力下刀!
在海中聽不到刀入皮肉的“噗”聲,但那猛然湧出的鮮血告訴他,賭對了。
靈鱗生長的地方,是鲛人最薄弱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