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陣發寒,由内而外。頭暈目眩,步伐已是不穩。
兀地,我聽到了佛聲陣陣。
回首望去,宮門外,僧人席地而坐、持珠誦經,侍從跪了滿地、起伏叩首。
穆平川立于人群之中。
北風獵獵,他的袈裟随風鼓動。
我回眸那瞬,他手中緊握的佛珠霎時斷裂,108
顆檀珠滾了一地。唇角溢出的鮮血,在那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目。
他看着我,眼裡有千層濤、萬層浪,像極了醉酒那夜,他的模樣。
何為真,何為假,此刻我終有了答案。
我看清了他的唇語,他問——為什麼。
我的将軍啊——
深宮魔窟,多一人,便多一分危險。
我一人執着之事,便由我一人承擔。
至于将軍——
若是事成,北境還須他來蕩平。
若是事敗,南境還須他來鎮守。
況且,那夜溫泉池中,我摸了他的脈門,虛浮雜亂,平時看似無事,不過是以藥物強壓。
他要我拿到輿圖便撤逃出宮,可他呢,他如何能全身而退?
此番入龍潭虎穴,若是飛蛾撲火,殒我一人,足夠了,不必累及他人。
領路的宮人催了幾聲,我穩了步子,提着麻服裙裾,一步一步走過長門,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大殿上,呼羯王高高坐着,他的笑聲貫徹整個大殿。
「不愧是赫蘭将軍的女兒,很有膽色!此前我與左右賢王打賭,右賢王賭你在城外便要吓得不肯上辇,左賢王賭你在長門必定吓暈過去。我看梁國的公主,比梁國的男人們可有骨頭多了。」
他說這話時,滿殿都是笑聲,幾個梁國的舊臣,也附和着笑。
他們哪敢不笑呢,活到今天,何其不易。
我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那張油紙上所書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