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寬敞的前庭,左右兩側各有走廊延伸而來,巨大的镂空穹頂之下,幾道金色的餘晖投射而下,就像是有人用畫筆随意勾勒出的光的輪廓,将昏暗的穹頂染上一絲淡金,顯得格外神聖唯美。
幾個穿着藍色袍子的年輕人,身後各自背着畫闆,似乎正聚集在一起讨論着什麼,看到楊牧犬往這裡走來,當即自覺的讓開一條路,恭敬喊了一聲:
“楊老。”
“……說了多少次了,我老嗎?”
“楊……楊老師好。”
衆人對視一眼,彼此尴尬的試探了一下後,才毫不整齊的改了個稱謂。
楊牧犬也懶得跟他們計較,徑直就往前走去,與此同時,這些年輕人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身後的那襲大紅戲袍上。
這件戲袍在紅塵基地,實在是鮮豔的有些紮眼,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張年輕而俊秀的面龐。
衆人詫異的打量着這個陌生的戲子,彼此竊竊私語起來,甚至有兩位女生臉頰都閃過紅暈,忍不住多打量了陳伶幾眼。
他們打量陳伶的同時,陳伶也在打量他們。這些人普遍年紀都在十幾歲,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神道氣息,大概都是一階左右,最高也不超過二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全部都是青神道的擁有者。
是浮生繪專門培養的青神道?下一代的接班人?
陳伶記得之前聽誰說過,浮生繪會定期拉一些孩子前往青道古藏進行試煉,如果有人踏上青神道,則會被浮生繪吸納,徹底斷絕與塵世間的聯系,像是人間蒸發一般……現在看來,這些年輕人都被秘密培養在這裡。
陳伶察覺到他們好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個極具親和力的笑容,像是冬日暖陽般人畜無害。
在這笑容下,那些年輕人下意識的放下戒備,其中幾位女生的臉頰越發通紅,她們正欲開口跟陳伶說些什麼,楊牧犬便眉頭一皺。
“不要接近他,他是黃昏社的紅心6!”
這句話一出,衆人的臉色瞬間驚恐無比,他們猛的往後退了數步,看陳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某種危險至極的野獸。
陳伶見此,頓感無趣的聳了聳肩,繼續緩步往前走去。
紅塵基地,與極光基地完全不同,并沒有森然的守衛,也沒有嚴格的樓層劃分,隻有一位位穿行其中的浮生繪成員,與穿着藍色長袍的學徒;陳伶無法從中感受到絲毫“基地”的氣質,這裡更像是一座充滿藝術氣息的博物館。
在穿過一條條長廊之後,陳伶路上遇到的浮生繪成員越來越少,這裡似乎已經來到紅塵基地的深處。他擡頭望去,半镂空的穹頂之上,一枚龐大無比的花瓣已經遮住灰色天空。
按照陳伶的理解,紅塵界域此刻正藏在那片不起眼的花朵之中,而紅塵基地,則是保護着花朵的綠葉,現在他所在的位置應該接近這朵花的根莖部分,處于花朵的正下方,越是向花朵靠近,就越是核心。
而事實也正如陳伶所料,楊牧犬帶他沿着一條無人長廊走到頭之後,一扇七八層樓高的恢弘大門,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一座通體由巨石鑄就的大門,表面刻滿浮雕,一眼望去令人眼花缭亂……陳伶站在門口,一股莫名的壓迫感籠罩在肩頭,隻覺得整個人的視角都在不斷向周圍延伸,像是将廣角拉到極緻,自身渺小如同蝼蟻。
陳伶眉頭微皺,仔細打量着這座浮雕大門,上面似乎镌刻着一段曆史,但這座浮雕實在太過龐大,倉促之間,陳伶也隻能看到一些比較顯眼熟悉的元素……
河流,柳岸,花叢,城市;從天而降的黑色流星,膨脹像是蘑菇的巨大雲朵;火紅的廢墟,哭泣的人群;在浮雕的正中央,一道背對陳伶的長發身影巍然屹立,幾乎占據了浮雕大門五分之一的面積,頂天立地;
他(她)的雙手擡起舉向天空,一枝盛開的花朵于烈火中綻放,在他(她)的腳下,無數渺小的身影跪拜匍匐……
再之後,陳伶就看不懂了;
那是一些繁雜而無序的線條,彼此交織在一起,其中似乎還有類似鐵軌的東西延伸而出,無數道身影站在鐵軌兩側,雙手放在胸前,不知在做些什麼。
令陳伶疑惑道是,在這座浮雕大門的中央,還挂着一副空白的畫框,像是一柄巨鎖,将大門鎖死在這裡。
“這扇門上的,是紅塵基地的曆史?”陳伶主動問道。
“……這跟你沒關系。”楊牧犬平靜開口,“你現在該想的,是盡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第二殿堂在等你。”
“你不開門,我怎麼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