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年前吧。”爺爺說:“忽然有一次,阿承歡歡喜喜的回來,開了最好的車,告訴我:爺爺,我找到小年了,他讓我接他回來。”
“我直覺那有危險,但阿承很高興,我就讓他通着電話去找你,方便我聯系,也方便警方偵查。”
“但你TMD,真是個白眼狼!”
一時沒忍住,顧爺爺轉眸,看向謝祈年怒罵出聲:“他穿過槍林彈雨去接你,你就那麼罵他,生生把他罵走。”
“回來之後,我就小心翼翼的跟他說話,但阿承說沒關系,他說他看得出來,你是被脅迫的,你還是想回家的。”
“再後來,不出一個月,他又告訴我,說黎江吸D,他打了黎江,但是自己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之前那郁郁寡歡的模樣,又有些浮現。”
“我企圖找心理醫生開導他,可,還沒開導到一半,就聽說,他收到了黎江的陣亡撫恤金。”
“那一天,阿承直接放下了撫恤金,瘋了一樣的沖出房門,去找黎江的女朋友,但到的時候,就發現那女孩兒已經被抹了脖子,腹部鮮血淋漓,似乎要生産了,但是,肚子不知道被誰抛開了,已經成型的孩子……也被帶走了。”
“黎江死了,黎江的妻子死了,孩子沒了。”
“阿承他……他對黎江有愧,有時候……”爺爺頓住,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道:“愧疚,可以殺死一個人。”
“從那以後,阿承就一邊惦記着找你,一邊惦記着找黎江的孩子,一晚夢見你,一晚夢見黎江,顧弋又不停的找些不痛不癢的麻煩,過不久,他就陷入了重度抑郁,有一次……”
爺爺的眼睛泛了紅,說:“有一次,我看見他跪在母親的衣冠冢前,身後拖了一道長長的紅線,我慌忙走過去,看到了他放在手邊的刀。”
“他對我說:爺爺,我看到媽媽了。”
“他說:昨天,顧弋告訴我,說多割幾下手腕,就能更快的見到媽媽,爺爺,這麼長時間不見,你說,媽媽還記得我嗎?”
“啪嗒”一聲,老人的眼淚掉下來。
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長房長孫,不過幾天,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顧銘的畫筆依然沒停,隻是有些加快的趨勢,不知在想些什麼。
隻有謝祈年還算理智,暗暗咬着牙,去給老人遞了張紙巾。
擦幹眼淚,爺爺繼續道:“我住的地方,離城市特别遠,所以,我給洛清辭打了電話,求他快點帶阿承走,求他救救我的阿承。”
“好在,結果不算壞。”
吸了下鼻子,爺爺說:“人是救回來了,但回來之後,阿承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樂觀開朗,每天圍着我轉,我覺得不對,醫生就告訴我什麼雙重人格?”
“我沒有接觸過這種病,一直小心的看着他,勸他喝藥,陪他晨跑,終于有一天,又到了母親的墓前,他不知怎麼的,終于停了下來,忽然對我說:爺爺,我沒有媽媽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我在顧家,好像個外人。”
“我告訴他:誰說的?沒有媽媽,還有爺爺,顧家是我掌權,我說未來的繼承人是你,就沒有人敢說話,你那個廢物爹也不敢說!”
“你在外面打拼很累,沒關系,累了,就回老宅休息,爺爺陪你喝酒。”
“隻要有爺爺在,阿承永遠都是有家的小孩。”
阿承永遠都是有家的小孩。
最後一句話,老人家說的又緩又慢,一字一頓,像是在對以前的顧承說,又像是在對現在的顧承許諾。
所以,他要好好吃藥,多多鍛煉,争取多活幾年,為顧小承找到下一個家之前,他不想散,也不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