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頁)

顧城扯了扯唇,除了陸子初,是不是再也沒人能夠讓阿笙像個孩子般,心無城府的開懷大笑?

美國洛杉矶,到了夜間,霓虹燈晝夜不息。

辦公室裡,英俊的男子握緊手機,因為太過用力,以至于骨節泛疼。

阿笙見到他,會受刺激?

他用了好幾秒,大腦才開始接受這個訊息,卻覺得無比諷刺。顯然,顧城高估了他對阿笙的影響力。

助理敲門走了進來,“機票訂好了,明天早上……”

“取消。”想了想,接着道:“打電話幫我預約羅恩醫生,就說我想約他一起打球。”

“好的。”

院子裡,阿笙走的很慢,偶爾停下來仰臉望着夜空。

今夜,星星有些稀疏,但月亮卻很皎潔,月輝灑在阿笙臉上。她若笑,必定猶如花開。

曾經,因為阿笙唇角一縷淺笑,從此以後,陸子初再也無法将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再相遇,有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橫跨在陸子初和阿笙之間。阿笙清醒時,還是會對陸子初微笑,但卻不似過去那般親近自在。

過去和現在,感情由熱烈走向生疏,巨大的反差,令陸子初不知所措。那些日記,讓他痛不欲生,他沒能力讓阿笙在回憶裡獲取平靜,反而造成她最直接的痛苦,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合歡樹下,阿笙對身後的陸子初說:“我曾經以為合歡樹下有鬼,但我等了大半年,夜夜等,等的都快絕望了,可還是沒有等到那隻鬼,每一次我都會告訴自己,也許我還不夠虔誠。”她說完,又輕聲說道:“後來我才意識到,合歡樹下沒有鬼,但我的心裡卻住了一隻貪吃鬼,它寄居在我的體内,不時出來作祟,掏空了我的所有。”

陸子初手指在褲袋裡握緊,隐隐覺得阿笙有話要對他說,他想阻止,但所有的話語卻在她面前找不到支撐點。

阿笙轉身看着他,低頭笑了:“子初,可不可以把回憶卡在溫暖裡?”

陸子初眸光很黑,面色難看:“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六年前你已經傷害我一次,六年後的今天,難道你還要拿着刀剜我的心嗎?”

阿笙看着夜色,半晌後,這才開口:“你看,六年前,我和你的愛情就已經蒙了塵,難道六年後僅僅因為我生病就可以不計前嫌,把這些年累積的灰塵全都擦幹淨嗎?”

周圍很安靜,陸子初聲音平淡,一如既往,他說:“阿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不會跟你回國的。”

看了他一眼,阿笙準備回房間,卻被陸子初抓住了她的右手,修長的指節剛好覆蓋在她的小拇指傷疤上,阿笙咬唇不語,陸子初一字一句道:“好,不回國,我留在美國也是一樣的。”

阿笙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臉龐在月光下異常蒼白,她對陸子初說:“這些年我并不寂寞,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常常看到你,因為你出現在我的幻覺裡,我還能聽到你的聲音。小拇指這道傷疤時刻提醒我,我究竟有多不正常。縫針的時候,醫生對我說,如果疼的話,一定要說出來。我不覺得疼,但心卻很難受。我把幻聽當成了現實,我六年前失約,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我想見到你之後,跟你道歉,我早已不奢望能夠跟你在一起。現在的我甚至不敢照鏡子,鏡子裡面的顧笙很陌生,陌生的讓我感到害怕。很多東西都跟以前不一樣了,為了愛你,我很累……”

陸子初心頭掠過一陣寒氣,身體僵硬,仿佛被人逼到了懸崖邊。

阿笙回房間的時候,陸子初還站在院子裡,她走的不快,如今的她,注定無法快步行走。

身體,早已在歲月裡衰敗不堪。

她想起小時候,她在南方小縣城裡肆意奔跑,不知疲倦。她跑的很快,又加上石子路坎坷不平,時常會摔倒在地,于是雙膝處往往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奶奶心疼她,一邊幫她上藥,一邊喋喋不休:“冤家啊,我都這把歲數了,你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嗎?”

她當時不覺得疼,反而想不明白,摔傷的那個人是她,怎麼奶奶看起來比她還要疼?

後來,她長大了,她開始明白,什麼叫愛,什麼叫悲喜與共。

直到現在,她都沒辦法接受生病後的自己,她在漫長的歲月裡,仿佛每一日都行走在刀刃上。她體驗過這種茫然和錐心之痛,所以不願意再強加給别人。

陸子初的完美,她的殘缺,仿佛王母劃出的那道銀河,隔開了牛郎織女,也隔開了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