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是誰?”
那日,韓家車庫,陽光滲不進來,觸目所景,皆被淡墨籠罩其中,就連韓愈臉上似乎也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早在阿笙醒之前,韓愈就把車開到了車庫裡,隻因阿笙還在睡,這才沒有急着下車。
醒來的那一瞬間,她抓着他的手,口中呼喚着“陶然”,語氣那麼緊張,那麼難過,也不知怎了,韓愈心裡竟刮起了寒風,刺骨的涼。
那個“陶然”必定是個男子,韓愈能夠真切感受到顧笙的傷心,可見這個人對顧笙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她在人前,習慣将微笑化作僞裝,真實的顧笙,因為與她相處過,所以韓愈多少有一些了解。
禮節得體,理智自信,看似淡然,卻對看重的人和事,不輕言放棄,因為太聰明,所以偶爾會有些小迷茫,不過不打緊,無非是成長路上必須要經曆的小過程。
對于韓愈來說,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包括她屢次不動聲色的挑釁他,詛咒他,事後想想都是十分有趣的,但這聲“陶然”聽在耳中,卻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憤怒和不安。
陶然是誰?她喜歡的人?他人在哪兒?
他竟忘了,今年18歲的她,他能看到她站在太陽下散發出來的光芒,别人又怎會看不到?
大學戀愛不知何時早已成為一種時尚,若是有人追求她,若是她有男朋友……
心口湧出失落,隐隐焦躁。
真正焦躁的那個人是阿笙。手被韓愈握着,眼神漫不經心,撩撥着阿笙每一處躁動的神經末梢。
她很清楚,韓愈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若不答,他們就勢必要在車裡繼續耗下去。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阿笙臉色并不好看,陶然被她放在心裡,未曾開始,卻無人可及。
活着的人又怎麼能跟死人相比呢?就算能相比,十餘年同窗情誼早已演變成親情,有些東西是深入骨髓的。
死亡造就了永恒,縱使無關情愛,“陶然”兩個字又何嘗不是她的刻骨銘心。
韓愈是惡魔,所謂惡魔,虛僞笑臉一旦卸下,必定暴戾無常,以前他從骨子裡藐視阿笙,現如今直接傳遞到了眼睛裡,那麼灼熱的盯着阿笙,好像隻要他願意,随時都能把她燃燒成灰。
阿笙并不懼怕,但他身上的青草氣息卻讓她屏住了呼吸,如此近距離,令人心生抗拒。
是啊!為什麼要告訴他?韓愈勾起唇角,渾身卻散發出清冽的氣質,左手搭放在方向盤上,就那麼盯着阿笙不放,手指悄無聲息的握緊,然後松開。
“男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韓愈出口之聲很平靜,阿笙的挑釁并沒有成功把他激怒,到了韓愈這個歲數,考慮事情雖也有沖動的時候,但畢竟心細如塵,阿笙初喚陶然,眼神濕潤,他看在眼裡,想必分手了吧?
年輕人談戀愛,分分合合很正常,若她跟陶然分手……尚未得到答案,心竟出奇安定了下來。
韓愈語氣很溫和,完全出乎阿笙意料之外,回想剛才,她在睡夢中主動抓住韓愈,呼喚“陶然”醒來,韓愈出于好奇,問她“陶然是誰”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可能生病,也可能是夢境擾心,多少有些欠缺理智。
他已松開她的手,暗自松了一口氣,在韓家和韓愈鬧僵對她沒什麼好處,阿笙有心緩和氣氛,想了想,說:“故友。”
一句帶過,話音很輕。
韓愈這個人,雖說遇事冷靜,但聽了阿笙的話,還是微微皺了眉。
“故友”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指舊友,老朋友。另一種指的是亡友,死去的友人。
無需多問,阿笙提起“陶然”總會帶着緬懷之意,韓愈猜想,這個陶然怕是後者居多。
兩人各有想法,卻都沒有說出口,車内一時很靜。
終于,韓愈開口問道:“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