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穿着棉質家居褲,所以褲管往上捋并不費力,她垂眸看他,睫毛顫了顫,隻覺略顯冰涼的手指貼附在她的左腿上,明明他的手指很涼,卻仿佛可以直通心髒脈絡。
下午搬完花,催她洗澡補眠,當時看了看她的腿,覺得還好,但在睡夢中,她偶爾會皺眉。
應該是難受了。
把這事給吳奈說了,詢問平時是否需要注意什麼,吳奈長久不說話,最後開口,嗓音沙啞艱澀:“像她這種情況,陰雨天左腿酸痛難受很正常,這種痛會跟随她一輩子,如果腫起來的話,多幫她按摩……”說着,似是越想越怒,陸子初隻聽到手機那端“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吳奈摔在了桌面上,“六年前,她到底經曆了什麼,這幾天我越想越氣……你說說,好好的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手機那端吳奈很憤怒,電話這端陸子初卻很平靜。憤怒隻會讓一個人徹底失去理智,現如今阿笙依附着他,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否則無端發怒隻會吓壞她。
他蹲在她面前,無聲幫她按摩着,偶爾會問她力道是否可以。
陸子初手指力道恰當,确實舒緩了阿笙小腿上的酸脹感。他手涼,她腿部肌膚溫熱,親密觸摸下,他和她開始有了相同的熱度,
陸子初問:“在西雅圖,如果覺得腿不舒服,會向家人求助嗎?”
阿笙笑了一下:“不會。”
阿笙眼瞳很黑,但卻有光在她眼睛裡流轉着,像西雅圖那種氣候,雨水連綿不絕,她不可能每次都麻煩别人,更何況,痛苦久了,也就習慣了。
陸子初蹲在那裡,仰臉看她,眉目淡然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單臂摟着她的腰,把臉埋在她胸前,聲音宛如耳語:“在我身邊,如果覺得腿不舒服,會跟我說嗎?”
重複的問題,換了主語,意思卻大相徑庭,她輕輕笑了,擡手撫摸他的發,“你看,我不說,你卻知道我不舒服,所以我說或不說,又有什麼差别呢?”
陸子初埋首輕笑,誰說他的阿笙瘋了,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瘋子呢?
黃昏,動身前往陸家,陸子初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囑薛阿姨陪在阿笙身邊,“她不想說話的時候,不要勉強她。”
薛姨無語,誰敢勉強顧笙啊?她還指望陸家退休金頤養天年呢!
陸子初說:“如果阿笙晚餐沒有食欲,勸她多少吃一點。”
“好。”問題的關鍵是,顧笙會聽她的話嗎?
“有事情的話,給我打電話。”最後陸子初說。
薛阿姨終于忍不住失笑。為了顧笙,陸子初接連好幾日沒有去公司,現如今就連回家吃頓飯也這麼放心不下,隻差沒把顧笙當孩子一樣來照顧了。
上車前,陸子初摸了摸阿笙的頭,柔聲道:“我會盡快回來,你要聽話。”
阿笙點頭,目光與他對視,溫聲道:“子初,你别喝酒。”
陸子初心一緊,以前她也是這麼叮囑他的。過去和現在,話語重疊,宛如雲煙融進了晨昏夜色裡。
車子漸漸駛離别墅,陸子初透過後車鏡看到阿笙安靜的站在那裡送他離開,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機場大廳,有孩童吹出了五彩泡泡,她過安檢的時候,頻頻回頭看他……後來呢?後來她就像人魚公主一樣,泡沫幻滅,消失在他生命裡長達六年之久……
“停車。”陸子初忽然開口。
陳煜微愣:“先生……”
“停車——”聲音冷了許多。
黃昏裡,汽車蓦然刹車,有男子打開車門,步伐由慢到快,到最後幾乎是邁步跑到了阿笙面前。
阿笙正好奇他為什麼去而複返時,就見男子微微喘着氣,修長的手指捧着她的臉,涼薄的唇就那麼堅定不移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觸及,淺嘗辄止。
這個吻,對于阿笙來說有些措手不及,先是震驚,然後才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