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9頁)

男人間的擁抱向來直接坦誠,陸子初溫聲道:“好久不見。”

對于韓愈來說,他萬萬沒想到陸子初會上前擁抱他,有些意外,但僅僅是愣了一下,韓愈便伸手抱住了他,笑道:“确實是好久了。”

韓淑慧在一旁看了,也覺得歡喜,對陸昌平說道:“你們先聊着,我去廚房看看。”

擁抱帶來的從來都不是熱度,而是變相的冷卻。

陸昌平在場,韓愈和陸子初之間的交談多是少年趣事,縱使如此也是單調的乏味可陳,不過沒關系,都是長袖善舞的人,再簡單無趣的話題,硬是能說出趣味來,所謂“口中生花”不過如此。

在陸子初的眼裡,韓愈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眸子漆黑深不見底,但一舉一動卻透着一股淩厲的氣場,深斂,難以揣測。

那麼在韓愈眼裡,6年後的陸子初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還是跟以前一樣,性情寡淡疏離,很少有人能夠看透他;但時光流逝,六年後的陸子初又怎會跟之前的他一模一樣呢?以前他在親朋好友面前,并不會隐藏情緒,更不介意在他們面前真性情流露,因為他沒把他們當外人看,但如今,陸子初是真的把他當外人看了。

六年,很多事情已更改,當初的他和他,因為固守彼此堅持,早已回不到最初。

韓愈喝茶間隙,微斂的眸不動聲色的望向陸子初,如此熟悉,如此陌生,陸子初現在是否跟他一樣,按捺着心中焚燒的烈火,用最冷卻的表情強自壓抑着?

韓愈的目光,陸子初似是察覺到,擡眸看向他,于是那笑就像是事先刻在唇角一般,雖然敷衍,卻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陸昌平拿起茶壺幫韓愈續茶,開口問他:“跟律師見過面嗎?”

“我沒簽字。”

陸昌平語重心長道:“你父親把畢生精力全都交付給了鑫耀,陸氏暫代經營,但真正的幕後負責人卻是你,如今你回國接手鑫耀,也算了卻了你父親一樁心願。”

韓愈神色有片刻沉滞:“姑父說錯了,縱使我接手鑫耀,了卻的也不是父親臨終心願,父親臨終前把鑫耀交給了顧清歡,所以不管我接不接手鑫耀,都跟我父親沒有任何關系。”

陸昌平擰了眉:“這麼說來,你不肯簽字,是因為顧清歡?”

“也不見得,鑫耀股票持續下跌,我就這麼冒冒失失接過來,總歸不太好。”韓愈說着,眸光滑過陸子初的眉眼,微微暗沉。

鑫耀股票下跌,陸昌平之前也聽說了這件事,之所以持觀望态度,是因為相信兒子的能力,如今被韓愈提起,便開口問陸子初:“這事,你說說。”

陸子初面色無波,冷靜聲音從容響起:“陸氏經營理念早已貫徹鑫耀内部,影響頗深,想要突然之間注入新的血液也不是不可以,但卻需要一個契機。鑫耀繼承人一夕間空降回國,經營理念自是跟陸氏有所不同,員工難免心生抗拒,股票持續下跌是偶然,雖然損失了不少錢,但重新賺回來并不難。”

陸子初語調極緩,清冽如昔,卻夾雜着為商者的銳利,轉眸看向韓愈,唇角笑容加深,眸色卻是愈發的淡,“趁這個機會,你不妨出面解決危機,如此一來鑫耀員工勢必會對你刮目相看,今後入主鑫耀也會少了很多麻煩。”

“你倒是挺會為我着想。”像感慨,又像是諷刺。

陸子初神色滴水不露,看着他:“你是我哥,偶爾為你出謀劃策,多費點心也是應該的。”

“有心了。”韓愈盯着他,黑眸沉沉,始終不變的是唇角的那一抹笑。

陸子初笑的比他還要撩人:“兄弟之間不談這個,說多了,就真的見外了。”

韓愈喝茶,掩去嘴角笑意。見外?他們什麼時候見内過?

“阿愈,子初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好好考慮一下。”陸昌平靜靜開口。

韓愈點頭,并不答腔接話。看出來了,他若不接這個爛攤子,陸子初絕對會袖手旁觀,任由鑫耀破産,背負高額巨債。

其實鑫耀是死是活,他并不關心,但……有一點陸昌平說對了,父親韓永信曾經把畢生精力都交付給了鑫耀,他不能視若無睹。

這頓飯吃的風平浪靜,他們收斂被命運摧殘之後的敏感,用溫馨良善之花,掩飾那些遍地叢生的憤恨和邪惡。

吃飯的時候談笑風生,話語間有了最虛僞的寬容。隐忍和克制成了飯桌上最珍貴的饋贈。

命運無情,把人折磨的失去了痛覺,卻還能麻木的帶着微笑。那笑雖說堅硬無比,但卻因為韓愈的話開始出現了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