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9頁)

“子初,子初……”她已說不出話,淚水一滴滴的往下落,他是她喜歡的男人,遇到任何事,都會寬容待她的人,可如今他就那麼虛弱的躺在地上,仿佛随時都會離她而去。

她抓着吳奈的手臂,越哭越傷心:“你救救他,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好好報答你……”

老天已待她如此苛刻,别再讓他出事,隻要他好好的,她會離他遠遠的,再也不拖累他。

吳奈緊緊的抿着唇,淚水砸落,想說些寬慰阿笙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他是醫生,見多了生死無常,但此刻卻異常恐懼不安,他在害怕……

吳奈襯衫衣擺被一股細微的力道扯了扯,他俯首在陸子初嘴邊,熱氣伴随着血腥味蔓延口鼻,吳奈忍着淚,隻聽他輕聲說道:“你是醫生,她信你的話,你對她說,我沒事。如果我真的有事,你把她送回西雅圖,交給她哥哥,這世上誰都可能會傷害她,隻有她哥哥不會……”

吳奈心髒失去了往日跳動節奏,那些淚不受控制的奔湧而出,遺言嗎?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深吸一口氣,對吓壞的顧笙開口說道:“子初不會有事,我是醫生,你信我。”

她似是在黑暗裡看到了希冀的光,緊緊的抓着陸子初的手:“子初,你不會有事的,吳奈說你不會有事。”

“嗯。”

陸子初笑了,幸好,傷得最重的那個人不是她,她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阿笙啊!重逢後,我能為你做的事情這麼少,這麼少……

那天晚上,顧笙似乎要把積壓多年的眼淚一夕間全部哭完。

仿佛沉潛在黑暗裡面的人,伸手不見五指,無力自救。

——阿笙,我願意把我靈魂中的天荒地老和滄海桑田全都和你捆綁在一起。

——我的愛不盛大,也不隆重,所以你能要得起。我對你是真心的,所以為了這句真心,你可以把你守了18年的悲喜全都交給我,從此以後在我身上失了陣地……

過往聲音栖息在記憶最深處,伴随着發酵的聲音,它們終于在醫院裡釀出了屬于自己的喜悲。

那時的他們,以為手牽着手就能安穩度過一生,誰曾想長巷盡頭,等待他們的不是天荒地老,而是命運轉角。

他對韓淑慧說:“曾經以為一時分别,隻是短暫的代名詞,哪知一别經年,六年時光,誰能經受得起?”

六年時光,雖然滿目瘡痍,但卻把點滴凝固成了最堅實的記憶。再如何不堪回首,也不忍唾棄鄙夷。

手術室,那裡是未知的世界,通向一個人的生死。邁不開的腳步,無力的雙手,是她對命運的避讓。

幽深的走廊,明明空無一人,但她卻好像看到了奔跑的人影,密密匝匝的聲音在她耳邊一繞再繞。

她看到自己臉色蒼白的躺在推床上,視線裡搖曳着醫生和護士虛幻的五官,朦胧中似乎看到了韓愈的臉。

鮮血從她身體裡湧出來,她想哭,卻哭不出聲音來。

“顧笙,你給我好好活着,我不許你出事。”充滿戾氣的聲音,陰郁覆面,是屬于韓愈的。

頭,痛得厲害。

過往蹤迹猶如虛幻的泡沫,慢吞吞的浮上水面,細碎的片段,仿佛躲迷藏的孩子,頑皮慣了,偶爾探出頭,但很快就縮了回去。

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有關于過往曾被她封閉在了腦海中某個細微的角落裡,她能感受到那裡傳來的騷動和焦躁。

阿笙坐在走廊椅子上,她跟别人不一樣,站的久了,腿疼,怕全身力氣會抽幹,就那麼直接暈過去。

别無所願,他若活,她将遠離他的生命之外;他若死……也沒什麼,無非是早走晚走,她陪着他。生時無法相守,死後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陸子初還在手術中,陸昌平和韓淑慧趕來了,注定是一場逃不開,避不掉的劫。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兩人再如何堅強,也抵不過突如其來的心靈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