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8頁)

這個理由很偉大。

“你的意思是,當年你私闖民宅,是韓愈一手策劃的?”韓淑慧腦海裡劃過韓愈的眉眼五官,表情不敢置信,但眼底的光芒卻異常生硬逼仄。因為太尖銳,猶如一把尖刀,似乎随時都能紮到陸子初的眼眸最深處。

相較于韓淑慧的震驚,陸子初反倒是平靜多了:“私宅主人親自承認,不會有假。”

“我不相信,你是他弟弟……”對于韓淑慧來說,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痛的呼吸緊窒。眼前掠過韓愈兒時的笑臉,那麼溫軟良善……

她曾對他說過:“你和子初都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但身體裡畢竟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今後如果我們不在了,在這世上,你們就是彼此的親人,凡事多商量。”

現在想想,這話竟是諷刺的很。

陸子初吃蘋果動作漸緩,微微抿唇,眸光平靜冷銳,“顧笙和我分手時機太詭異,我剛出事,分手錄音就來了;私宅主人态度那麼強硬,執意起訴我,卻在開庭前一日選擇撤訴;顧笙又是六年前嫁給了韓愈,這麼多事串聯在一起,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韓淑慧手心似乎掐出了鮮血,擡手撫向胸口,慢慢平複呼吸,凝聲道:“他做這一切隻是為了顧笙?”

“為什麼不說他在一箭雙雕呢?我出事,你和我爸爸自是無暇顧及鑫耀,他一方面牽制陸家對顧清歡施加援手,另一方面情感要挾顧笙。07年,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借用别人的手害死顧清歡,顧行遠出事,沈雅難撐大局,每天都有人前去顧家追債,暴力恐吓,在沈雅六神無主之際,利用親情,聯合沈雅設計了一出私闖民宅的好戲……2012年,我把尋找顧笙的重點轉移到了洛杉矶,他知道私宅主人出事,幹脆送走了顧笙。2013年,我收到了美國的來信,這才知道顧家搬遷到了西雅圖。顧城告訴我,阿笙結婚了。我知道,那個人除了是韓愈,不會是别人了。”陸子初臉色越來越暗,不怒反笑:“媽,别說你了,若不是2011年年末得知私宅主人和韓愈有來往,我怎麼會想到曾經某時某日,我表哥會在我不設防的情況下毀了我的事業,奪走了顧笙……”

陸子初說着,随手把吃了一半的蘋果丢在桌面上,抽出幾張面紙擦了擦手,端起面前溫熱的茶,并不急着喝,語氣卻是冷到了極點:“其實我要感謝他,他若不毀了我的事業,我又怎麼會接管陸氏?又怎麼會明白,良善在親情面前有時候也可以不堪一擊,所謂寬容是低能人才會把玩的遊戲。若是一個人中了毒,就必須以毒攻毒。”他垂眸看着杯中茶,眸子狠狠一縮,“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和韓愈早已回不去了,若是因為顧清歡,他故意栽贓陷害倒也算了,賣你,賣外婆和舅舅一個人情,隻當07年走了黴運,不小心走錯了門,但是媽……”

說到這裡,陸子初忽然擡眸看着韓淑慧,一字一字道:“那個孩子有什麼錯?在我不知道的歲月裡,她被人視作瘋子,他既然娶了她,為什麼不好好善待她?小時候,我告訴自己,他是我哥,所以很多東西是可以共享的,但惟獨顧笙不行,每次見他,你不知道我需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掐死他……”

這話出口,卻是再也沒有興緻喝茶了,茶杯“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驚得韓淑慧心頭一顫,看着陸子初陰沉的臉,韓淑慧一顆心狠狠砸落到了谷底。

汽車内,寒風灌進車窗,宛如誰在無聲嗚咽,是誰在哭?

薛姨說:“太太,車窗關上吧,别回頭感冒了。”

韓淑慧擡手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臉上濕濕的。

所謂親人相殘,不過如此。

這晚回到卧室,阿笙已經睡了,睡顔沉靜,濃密的黑發披散在枕頭上猶如暗夜拉下的帷幕。

這一夜,陸子初失眠,淩晨才有了幾分睡意,後半夜凍醒是因為被子全都裹在了阿笙身上。

打開床頭燈,阿笙蜷縮着身體,被子一半壓在身下,一半蓋在身上,陸子初看了一會兒,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T市天氣不比杭州,這時候那邊還算溫和,但這邊到了夜裡卻是寒氣逼人,她剛回來難免有些受不了。

她這麼睡着,不舒服是一定的,原想把被子抽出來重新給她蓋上,怕是會驚醒她,想想也就作罷了,起身調高室溫,又找了一床被子蓋在她身上。

喜歡的人就這麼心無城府的躺在他身邊,陸子初心有渴望嗎?怎會沒有?潛伏在身體裡的欲望在暗夜裡流竄着,但最終沒有嘗試冒險,所以淩晨五點左右,她尋找熱源,縮在他懷裡時,他僅僅是伸出手臂環住她腰身,把臉輕輕貼在她柔軟的頭發上。

杜拉斯寫過這麼一段話:“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意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的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T大不再是記憶中的T大,有些樹木移植了,增添了新的校舍,比07年更美,但卻失了原味。

黃昏的時候,他們路過法學系教學樓,她指着其中一間階梯教室外牆對他說:“04年夏末,我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在這間階梯教室裡。”

說這話時,她轉頭看着他微笑,淡淡的,微不可見。

舊時光一去不複返,她早已不是那個穿着T恤、牛仔褲和帆布鞋抱着課本站在林蔭大樹下明媚微笑的少女,現在的她習慣在孤獨和黑暗裡溫暖自己,但對于陸子初來說,不管是04年的顧笙,還是2013年的顧笙,都是長在他靈魂裡面的人。

——阿笙,這一刻,幸福不再是灰飛煙滅。

阿笙早晨起床并未看到陸子初,梳頭時,他才出現。

顯然,他今日要去公司,雖然還沒有穿上西裝外套,但一身商界職場精英裝扮卻将他的身形勾勒的異常挺拔出衆。

阿笙看到他的時候,他正靠着卧室房門,含笑看着她,眉眼間原本冷清的氣質有着柔和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