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來洛杉矶,他原本就心懷芥蒂,雖然未曾面對面,但阿笙能從電話裡聽出他的諸多不悅,隻是壓下來了而已。
她曾說過,有時候陸子初的涵養好的出奇。有些事,她不說,他便不問;對她包容高于一切,唯一一次說過她重話,那也是字句斟酌。
他說:“阿笙,你知道你有多任性嗎?”
阿笙現在還能記起陸子初說這話時的語氣,氣惱之餘何嘗沒有縱容?
來洛杉矶之前,韓淑慧在醫院書房裡問她:“你愛的是陸子初這個人,還是那個陪你畢業,陪你進入社會,陪你從18歲走向21歲的男人?”
她并沒有回避韓淑慧的問題:“我隻能說,幸好這個人是陸子初。多年過去,我還能記起他最初的電話号碼,他喜歡看誰的書,他倒車的時候會有什麼習慣。我想,如果我不曾回國,縱使五年過去,十年過去,二十年過去,隻要我還能記起陸子初這個人,我就一定不會停止愛他,哪怕耗盡我所有的年華,我也是甘願的。
說這話時,顧笙在想,任何一種經過歲月打磨的感情,都是千瘡百孔的。
候機室裡,她的心境有着從未有過的平和,似是放下了一段陳年舊事。所以在她眼裡,所有女孩都是漂亮的,有着高挑的身材,精緻的妝容,時尚的穿着,一舉一動都會讓人覺得很驚豔。
有小孩手裡拿着一包零食,騎在了父親肩頭,天真的笑容裡帶着沁人的暖意。
阿笙頭有些暈,女兒的事壓在心頭太久,不敢觸及,對她已然這般殘忍,倘若說出來,他怕是要比她還要痛上千百倍。
看着機場裡被大人牽着手東張西望的小孩子,阿笙對家庭有了闊别已久的渴求。
陸子初很喜歡孩子,她從不懷疑他會成為一個好父親。她告訴自己,忘了女兒吧!把她遺忘在洛杉矶,以後她和陸子初還會有孩子的,到時候她一定加倍愛他/她,沒有來得及給姐姐的那一份,全部都留給他們。
這麼一想,心裡竟開始難受起來。這種難受跟以往不同,一波波的擊打在心上,不兇猛,溫潤而纏綿……
夜色一片黑暗,飛機宛如巨大夜鳥盤旋在天際,飛過洛杉矶在夜色中略顯疲憊滄桑的容顔,留下了所有的是是非非。
像是一場做了許久,突然醒來有些無所适從的夢。
阿笙透過舷窗看向外面的世界,如果她餘生幸福,她願意原諒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人生無常。
商場,強者為王。
要說當地投資公司,實力最雄厚的當屬韓氏,經營範圍涉及多種行業,每天放款和結息的人絡繹不絕,韓氏在2004年小範圍融資,2006年公開向各州融資,到了2008年,事業達到了第一次高峰。
韓氏信譽最佳,多年來經過上線向下線融資,大筆的資金像流水賬一樣不斷彙入韓氏。
然而,似乎是在一夜之間,不僅僅是韓氏,就連國内鑫耀投資公司接連被爆出了問題。
韓氏總部,因為部分債權人出面鬧事,導緻韓氏在銀行征信險些喪失,一時無法正常貸款。再說國内鑫耀,接近年關,之前要上的項目審批拖到現在還沒下來,鑫耀投入的錢一時拿不出來,有些項目隻能暫時處于停業狀态,其中房産項目居多。
基于大衆對房價不滿,為了維穩,短時期内打壓房地産發展,導緻了很多項目不能立刻上馬。商戶不能在合同期限時間内賺錢,公司的錢回不來,長此以往隻會導緻公司資金鍊斷缺。
這些都還不是最大的問題,鑫耀股東接近一半暗地裡将股權轉讓給了陸氏,這是最讓歐陽浨和任洋意外的。
歐陽浨為此事跟韓愈通過電話,韓愈站在洛杉矶辦公室裡,看着燈光閃爍的站牌,良久無聲。
歐陽浨連喚了好幾聲“韓總”,他才回過神來,說了這麼一句話:“年初新項目開始上馬,挺過這幾天,資金周轉會重新流動,難關總會過去的。”
有些話堵在歐陽浨口中,卻最終沒有說出口,挂斷電話,她對任洋說:“一趟洛杉矶之行,感覺韓總似乎很累。”
難怪歐陽浨會這麼說了,韓愈是個工作狂,提起工作精力驚人,但這次……情緒太平靜了。
“我有點擔心。”歐陽浨說。
任洋誤會了歐陽浨的意思:“公司的事,稍後我會向陸氏預約,韓總不在國内,陸氏聯合基金公司搞出這麼大的陣勢,怕是有收購或并購意向,總要出面見一見才行。”
“我說的不是公司,是韓總。許曉因為離婚的事前腳剛離開公司,下午韓總就和顧笙一起回到了洛杉矶,你說……”說到這裡,歐陽浨欲言又止,遲疑道:“這趟洛杉矶之行,該不會是韓總打算離婚吧?”
任洋竟是好一陣沒說話,歐陽浨也陷入思緒中,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在此刻又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