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律師怎能不動怒,但畢竟從事這方面工作那麼多年,頂多就是報以同樣冷笑,“第一,我沒有女兒;第二,如果我女兒是癡呆兒的話,她來月經很痛苦,我會這麼做。事實上,有很多家庭也是這麼做的。”
楚楚扯了扯唇,那樣的弧度仿佛是在嘲諷淺笑,但笑出聲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阿笙。
就在兩人鬥嘴間隙,楚楚不經意間看到了阿笙嘴角上揚,不過那笑跟平時看到的笑容并不一樣,越來越輕,也越來越淡。
就像是被人無聲譏嘲了,楚楚心裡竄起了一股怒火,瞥了一眼阿笙,回到原位坐下:“第二被告律師笑什麼?”
話落,不僅僅是記者了,就連陪審團也都紛紛朝阿笙望了過去。
燈光下,女子坐在被告辯護位置上,聲音清越,但出口話音卻淡淡的:“法庭如果隻是一個講‘如果’和‘假設’的遊樂場,我想這起案子審判或許還可以再往後拖上一段時間,等到哪一天雙方不再提及‘如果’或是‘假設’,我們再出庭辯護好了。”
陡然一靜,氣氛凝住了,空氣也凝住了,之前很多人都在猜測,顧笙律界開場第一句話會是什麼,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句話。
無意識的,楚楚皺了眉;張律師看了顧笙一眼,畢竟都屬于被告律師,能忍也就忍了。
況且顧笙也沒說錯,直接批到了臉上,多少有些下不了台。
楚楚臉色不太好看,江甯等人卻在台下笑了,倒也不是幸災樂禍,反倒像是回到了大學。508舍友都知道,阿笙是一個對專業有着完美把控度的人,今天就算不是楚楚,換成旁人,她也會毫不客氣的說出這番話。
有些性情是融進骨血的。
這時,法官擡手伸向阿笙,請她作為被告辯護律師進行詢問陳述。
阿笙緩緩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手裡拿着一支圓珠筆,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着,吳奈這時候倒有心情分析起顧笙來。
看出來了,微動作裡,她希望借由圓珠筆,讓自己心緒平緩,進入一個不被打擾的世界。
阿笙面對楚楚,就那麼定定的看着楚楚,直到楚楚在她的目光下眉頭緊皺,她才笑了。
楚楚忽然覺得這人壞得很,方才那麼看着她,根本就不具備任何意義,反倒像是故意逗她,看她會出現什麼表情一般。
顧笙成功了,因為她看到了楚楚在皺眉。
沉寂的審判庭裡,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的,就連機器運作也比平時“溫柔”了許多,阿笙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了,她看着楚楚:“我曾去看望過月月,經檢查,她患有重度精神障礙,完全沒有自理能力,有關于這一點,公訴方律師可有異議?”
“沒有。”
阿笙點頭,看向陪審團,又看向法官:“在場所有人,都不是醫學專家,但我的當事人是,隻不過很可惜,我的當事人正因為太了解,所以現如今成為了被告。這不是大衆的悲哀,是一位醫者做了應該做的事卻不被理解的悲哀。月經,正常女人有時候都難以忍受,更何況還是月月……”
楚楚打斷了阿笙的話:“治療痛經有很多方法,就一定要切除子宮嗎?”
阿笙轉身,重新看向楚楚:“月月是患有重度精神障礙的孩子,我認為一切手術的宗旨其實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手術做完後,是否會為患者帶來更大的福利。”
楚楚無聲笑了一下,不過卻是冷笑,似諷似嘲道:“看來,月月得到的福利就是被人摘走了子宮。”
陪審團似乎有人是認同楚楚的,楚培華嘴角有了笑意,楚楚駁得好。
陳鈞目光落在阿笙身上,似乎淡定的那個人隻有她,不慌不亂,嘴角帶着笑。她已不是當年的少女顧笙,隻因現在的顧笙比那時候的她更添從容。
衆目睽睽之下,阿笙走到投影面前,向衆人展示着一個密封的塑料袋,“這裡面下載了福利院提供的視頻片段,裡面記錄着月月玩月經和月經期間的一舉一動。”
當藍屏消散,臉部被打了馬賽克的月月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所有人都把目光凝定在了畫面中的“受害人”身上。
随着畫面播出,人群裡有了小小的騷動。
阿笙站在屏幕旁,笑容散了:“大家看到了,月月每次來月經的時候,都會很害怕,她害怕那些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的鮮血,她捂着肚子,哭着喊疼……”阿笙拿着調控器,切換了一張畫面,然後固定放大,畫面中月月手指上有經血,應該是伸到了嘴邊舔舐。
這次,人群裡不僅僅是騷動了,開始有了細小的談論聲,楚楚開始明白,顧笙是故意的,故意放了這麼一張照片引人觸動,但……
楚楚态度強硬:“子宮切除手術,在法醫的鑒定裡,是屬于重度損傷,中心醫院院方和主刀人員已觸犯法律規定,和福利院屬共同犯罪,理應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