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沈淵,實在是太過異常,冷漠又空寂,似乎所有的溫度都離他而去,隻餘下一具冰冷的軀殼。
顧瑜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開口打擾,他擡頭向樹上看去—
“沈淵,你坐在這幹什麼?”
是幻覺麼?好像聽見師兄的聲音了?不過這個時候師兄應該在照顧他那個蘇師姐吧?又怎麼會有時間來關心他呢?
沈淵緩緩從冰冷的記憶中回神,盡管不抱希望,卻還是朝樹下看去。
他面上的空寂之色還未完全褪去,低下頭的角度完美地錯過了光暈的照射,整個人看上去陰郁又冷漠,與樹下抱着藥罐子仰頭看他的少年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少年面上還帶着幾分猶疑的關心,有點點細碎的光暈穿過葉隙從這個角度灑下,恰好落進少年的眼裡,看起來就好像他的眼裡盛了一捧光,幹淨又純粹。
見沈淵低頭,顧瑜想要認真地看清樹上沈淵的神情,隻不過陽光有些暈眼,他睜了一小會兒就忍不住眯了眯眼,察覺到樹上人的動作,他退開幾步,給沈淵讓了個空。
腳步不聲不響地輕輕落在了地面上,沈淵的目光移到了顧瑜手上還捧着的藥罐子上,默默地一隻手将它接了過來。
入手是一片微燙的觸感,沈淵忍不住皺了皺眉,下一秒另外一隻手一一拉過顧瑜的兩隻手掌,仔細地瞧了瞧,沒發現有燙傷的地方,才松了口氣,“我來這邊坐坐,師兄不必擔心。”
沈淵溫和地笑笑,隻是神色中卻有幾分掩飾不了的疲憊落寞,“師兄怎麼出來這邊了?”
“啊,水袋子裡沒水了,熬不了靈藥,我來這邊的溪流裝點水。”顧瑜拍了拍腰間剛剛裝滿水的獸皮水壺,解釋道,一雙眼睛卻忍不住直看向沈淵,“剛好回來就看見你坐在那。”
沈淵一隻手直接拉着顧瑜的手,帶着他往回走,“師兄以後一個人出駐地要記得喊我,秘境中妖獸衆多,更何況今天那隻金丹境的妖獸還沒解決,我很擔心師兄。”
“嗯,我知道了,”顧瑜被牽住的那隻手微微用力,回握住了沈淵,引來沈淵愣愣地回頭,呆呆的目光,他鼓起勇氣問道,“沈淵,你剛才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兩人的腳步一同停在了原地,顧瑜看着沈淵的目光認真又帶着點緊張。
沈淵見着這樣的師兄,冰冷的胸口卻是被捂熱,鼓脹着。
“謝謝師兄這麼關心我,我隻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而已,”沈淵的目光落在顧瑜臉上,專注又認真,他長長的睫毛輕顫,像極折了翅的蝴蝶,脆弱又迷茫,“像我這麼卑劣可笑的人,遲早會被所有人厭棄的吧?”
“怎麼會,你可是…沈淵啊!”顧瑜緊緊用力握着沈淵的手,目光堅定地看着他,“你才不是什麼卑劣可笑的人呢!”
你可是主角啊,沈淵,不要總是這麼沒自信好嗎?!
“你那麼厲害,若是連你都算卑劣可笑,那我算什麼啊!”顧瑜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一臉難以置信地拍了拍沈淵。
“師兄是我的救贖,”沈淵卻盯着顧瑜一字一句回應道,“所以所有人都厭棄我也沒關系,我隻要師兄還在就夠了。”
他曾以為他從來都不需要救贖,哪怕一條路走到黑,前面是火海煉獄也罷,可…直到這縷光出現,他抓住了,也就不肯放手了……
沈淵的神情太過認真,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中映出來的,唯有他一人清晰的身影,讓顧瑜無法反駁。
“可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顧瑜看着沈淵認真的神情,心下發悶,“你會後悔的,我不值得。”
他不是沈淵的救贖,甚至他還會是親手将沈淵推下魔淵的那個人,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絕望…
說起來,他顧瑜才是那個卑劣可笑的人吧?
“我怎麼會對師兄後悔?”沈淵緊緊抓住掌心的手,俊美的臉上神情堅定,“無論師兄如何,
我對師兄…永遠都不會變!”
“隻要是師兄,無論怎樣都值得!”
顧瑜感受着掌心傳來的力度,沈淵面上的神情叫他不知如何面對,他别過頭,别扭地拉着沈淵想要往前走,“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