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這個天才層出不窮的修真界裡,“天資卓絕,百年難遇”這兩個四字标簽也難得一見,足可看出,謝衍到底有多麼妖孽出衆。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的話,或許謝衍的人生也該如所有人期盼的那般走下去:修煉有成,達到他父親都無法觸摸的境界并接手北寒宗,帶領宗門更上一層。
可惜,天降橫禍,謝衍至今還記得父親臨死前的那副畫面,像是石刻般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
八歲的稚童流着淚爬到父親身前,那曾經在他眼中頂天立地的身影如今卻殘破不堪地躺倒在地上,血污大片大片地浸濕了他身上那墨青衣衫不遠處是被他用幾乎同歸于盡的一招殺死的不詳怪物。
他隻是哭泣着,說不出話來,伏在父親身前,淚眼朦胧。
體内的生機幾乎快要流逝殆盡,謝痕的神智已經快要徹底迷失,可感受到身前那還稚嫩的小小身影,啜泣聲斷斷續續地傳人耳中,他根本放不下。
“衍兒,把…把手給我…”
極盡艱難地開口,身前的孩童顫抖着将抓住了謝痕的手,像是怕下一刻父親就将消失不見,哪怕是顫抖着,手中的力道卻固執地不肯放松,隻是因為哭得太狠,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呵…咳咳…,衍兒可不能…不能做個愛哭鬼,在困境面前,哭…是最沒用的辦法,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謝痕的聲音斷斷續續,艱難地響起,這位以往以他寬闊的臂膀為面前的孩童撐起一片天地的父親,直至臨死前都還在對他唯一的血親稚子進行最後一次教誨。
“爹,衍兒…衍兒不哭,爹你起來…起來好不好…”
強抑制住從喉嚨溢出的哭音,小謝衍斷斷續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太害怕了,害怕父親就像六歲那年母親那般突兀地就消失不見永遠地離他而去。
手中抓着那隻稚嫩的小手,謝痕看着面前已經差不多哭成淚人的小孩,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被淚糊住還是死前的五感喪失,他隻是艱難地勾了勾唇,吐出了他對謝衍的最後一句話,“衍兒,不要…恨我…”
體内殘餘的靈力如江河一般順着交握着的那隻手從謝痕的體内奔湧進小謝衍的體内,沿着經脈一路橫沖直撞,磅礴的靈力毫不客氣地摧毀着小謝衍體内的經脈,轉眼又不斷地反哺修複。
謝氏一族之所以能夠在北寒宗獨攬大權,除了天才輩出這一原因之外,還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那就是《星續訣》。
隻不過這一功法秘籍不是用來修煉的,它隻有一個妙用—傳功,隻是使用的條件卻相當苛刻,不止要求兩個對象必須得是血親,而且傳功之人必須得是自願;
每一任的謝家掌門人在上一任謝家家主身死之際都可通過《星續訣》獲得其絕大部分修為,正是因為如此,謝家的傳承才不至于斷絕,其所掌控的北寒宗才能在修真界殺出一席之地。
隻是如今謝衍不過八歲,才初初踏入修煉之路,如此巨大磅礴的靈力修為,不能讓他獲得修為提升的舒暢,反而隻能讓他體會到經脈不斷摧毀重鑄的痛苦。
這種劇烈的痛苦,常人都無法忍受,可謝衍卻隻能在這種劇痛中,清醒着感知。
可謝痕必須得這麼做,他别無他法,一個失去了父母,自身孱弱不堪的八歲孩童,如何能在這爾虞我詐的偌大吃人宗門中存活?以謝衍的身份天資,想要他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那猝不及防在他和謝衍獨處時莫名從封印已久的禁地中脫出的不祥,暗處争權奪利算計着這一切的小人,又如何,會放過他的孩子?
謝衍原本寬闊堅韌的經脈,在靈力的沖擊中早已殘破不堪,後續的靈力的修複也毫無章法,将那些斷裂的經脈象征性地扭合在一起。
謝痕感受着體内快速消失的一切,意識逐漸模糊,唇角的笑苦澀。
他“天資卓絕”的孩子,經此之後恐怕再也無法自己修煉了,可…比起那虛無缥缈的突破分神境的未來,現在擁有活下去的實力才更重要。
所以,衍兒…不要恨我,恨我讓你從雲端的天才變成一個跌落塵泥無法修煉的廢物,我隻是希望,在我毫無安排地死去後,你還能夠…活下去…
“天資卓絕、百年難遇”這八個大字是對謝衍天賦的批示,卻也是對他命格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