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顫抖着看完了信,紅着眼,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給許煥文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謝許大人救我娘親一命。”
“你母親還是奴籍,本來是要充入掖庭的,但是她身子不好,所以我夫人想辦法把她買了回來,雖然對外是奴仆身份,但人是好好在院子裡養着的,我娘子是個極為妥帖心善之人,你放心吧。”
“謝許夫人為母親一番謀劃,也謝謝許大人的救命之恩,周子都此生無以為報,來生定當銜草結環……”
許煥文打斷周子都的話道:“周大人,貴妃娘娘還沒有放棄大人,你難道要先放棄自己的性命麼?”
周子都震驚地擡頭看向許煥文。
許煥文冷靜地說道:“若是你能讓皇上看到你的忠心,不僅可以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還能接回你的母親,給你母親掙個诰命。那時候,你的母親上頭沒有主母處處管着,她也能在你的府上,做一個堂堂正正的老夫人,豈不是比從前在侯府的日子好?”
周子都抱拳向許煥文行了個大禮。
“還請許大人明示!”
“這是一份名單,裡面是一些參與偷賣私鹽的官員。”
周子都看着這名單問:“這些都是與侯府一起偷賣私鹽的?”
“自然不是。隻是,你以為這朝廷裡,偷賣私鹽的就隻有你們侯府麼?”許煥文解釋道:“我許家是江南最大的鹽商,要找幾個和私下裡不幹淨的官員,并不難。他們和侯府的案子有沒有關系,不重要,皇上震怒,倒也不會仔細查。反正他們本身就不幹淨,稍稍一查,便能坐實罪證。你把這份名單交給皇上,作為首告,就能立功。”
“隻是如此,就可以麼?”
“自然是遠遠不夠的,這隻是一個幌子罷了,真的能救你的,是一封信。”
周子都不解:“什麼信?”
“一封陳情書,貴妃娘娘說了,信裡一定要提起你和小娘在侯府裡是怎麼被蹉跎的,要仔仔細細地說,你的那些嫡兄們是怎麼羞辱你的,還有侯府裡的刁奴又是怎麼欺負你和你的娘親的。一定要字字泣血,聞者傷心才好,哪怕是編,也要編得慘一些。。”
“我與娘親的凄慘,倒是不必編。隻是為何貴妃娘娘要我寫這些?”
“娘娘讓你寫,你便寫,貴妃娘娘是皇上最親近之人,她自然知道,什麼話能打動皇上。”
許煥文拿出一張布來交給周子都。
“娘娘說,要血書才好呢。”
周子都毫不猶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是,我聽貴妃娘娘的!”
……
隔日,周子都的告發信和陳情書便都到了皇上的案頭。
信裡,周子都說他一直都在暗中搜查證據,想要将這群人一網打盡,隻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禀明皇上,周家就被抄家了。
他交出了和周家倒賣鹽鐵之事相關的貴族和官員名單,巧得很,這幾個名字,都是皇上想收拾卻找不到理由的。
但更為重要的是,周子都還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陳情書。
裡面寫了他對整個侯爵府的憎恨,寫了他小時候受的苦,字字泣血。
皇上看完了信,沉默良久。
周子都這個人,他是想用的,他看上的便是他的身份。
因為他是庶子,與爵位無關,才不會和權貴沆瀣一氣,能隻為皇權所用。
可他若是跟北蒙有勾結,皇帝又怎麼敢用他,怎麼敢讓他去北境帶兵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