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猶豫地點點頭,太後當年的事情,算得上是皇家的醜聞。
“臣妾知道一些,但皇上也不許人議論太後娘娘從前的事情,所以,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
太後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當年哀家是先帝的寵妃,雖出身不高,但是先帝不在乎這些,隻是一味的寵愛着我。那些年,先帝去哪裡都要帶着我,甚至打算立我的孩子做太子……哀家那時候,可謂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可這樣的日子,讓哀家忘記了危險……因為賤人陷害,先帝與我落入陷阱,我拼死讓先帝逃走,而我卻被敵國俘虜……那些年,哀家受盡屈辱。最悲慘的時候,哀家連軍妓都不如,住在羊圈裡,被千人騎萬人跨……”
太後說到此處,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着。
香君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砗磲手鍊,僅僅是聽太後娘娘的叙述,香君心裡就燃起一團憤怒的火來。
太後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又平靜了下來。
她看向香君的眼睛,微笑道:“但就是哀家最悲慘的時候,哀家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一死了之。哀家拼了命的熬着,隻因為哀家心裡還有一口氣,因着那一口氣,哀家吊住了一條命,終于等到回大齊的機會。哀家回來之後,後宮的那些人又想用禮義廉恥來逼死我,所有人都說,哀家在北蒙的時候,就應該自戕保全皇家的體面。他們說,哀家回來,是恬不知恥,讓先帝難做……”
太後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但哀家偏偏不随他們的心意,哀家受了那麼多的苦,憑什麼一死了之,讓那些賤人們快活?哀家既然從地獄裡爬出來了,就不會再回去,就算要回去,哀家也要所有人陪哀家一起下地獄。就因着這一口氣,就因為這恨,哀家才能撐着身子,活到現在。”
有那麼一會兒,香君覺得眼前的太後,恍惚間似乎變了樣子,仿佛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她當年還是先帝寵妃的模樣。
她眼裡燃燒着的仇恨,非但沒有讓她變得可怕,反而讓她有一瞬間的恢複了青春。
原來仇恨,也是一種頑強的生命力。
隻是很快,太後眼底的光芒就熄滅了。
“如今,哀家的仇人差不多都死光了,隻剩下一個生不如死的姜婉容,但哀家死之前,是一定要帶着她一起去的。”
這姜婉容香君是知道的,大将軍王的生母,一直被皇上留在京城的王府裡。
姜太妃的身體一直不好,雖然活着,但比死了還痛苦,
大将軍王身邊有那麼多的“神醫”,除了要幫薛嬌嬌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将軍王一直想治好姜太妃,所以才四處尋訪神醫。
香君很懷疑,姜婉容生不如死,是太後幹的。
皇帝不讓姜太妃死,要拿着太妃威脅大将軍王,讓大将軍王不敢輕易造反。
所以太後隻能用自己的方式折磨她。
太後又看向香君,“哀家不知道你從前經曆過什麼,但是哀家看見了,你心裡也吊着一口氣,這口氣,能讓你走得很遠,也讓你能……護着我的亭雪。”
太後說“我的亭雪”那幾個字的時候,眼裡染上了一絲水汽。
“太後……”
香君終于把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
“亭雪……他……是您的……孩子麼?”
終于問出這句話,香君都被自己的勇氣給震驚了,她的心跳得很快,恨不得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太後的嘴唇也抖了抖。
她幾度要開口,最終,還是難掩悲怆,垂眸落下淚來。
那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床褥上,打濕了那華貴的缂絲。
“亭雪的确是哀家在北蒙生下的孩子。”
雖然香君早就猜到了真相,但是如今親耳聽到太後自己講出來,還是難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