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地經過京城的主道,往來的百姓看到車駕,無一不叩拜行禮。
等出了宮,香君的車馬離北直隸越近,越是能感覺到百姓的虔誠,總有百姓沿路跪拜。
香君覺得不對勁,立刻讓許煥文去查,很快許煥文便告訴香君,皇帝早就八百裡加急,把貴妃這回去北直隸行吞蝗禮的事情告知天下百姓。
皇帝弄得這般聲勢浩大,仿佛香君這一去,隻要吞了那蝗蟲,天災和瘟疫就會徹底結束一般。
越是接近北直隸,百姓的日子就越苦。
越是困苦的百姓,對香君跪拜起來就越是虔誠。
香君看到百姓們這般虔誠的樣子,心情卻沉重了起來。
若是這次她行了吞蝗禮,但是天災卻沒有結束,甚至變得更加嚴重,沒人會怪皇帝,隻會怪她。
皇帝此刻把香君捧得這麼高,等到跌下來的時候,也會摔得越重。
到最後,天災之事,隻會又變成她這個貴妃的錯。
此行一成,天災無論如何發展,都跟皇帝沒關系了。
皇帝這次讓香君出宮,哪裡是一石二鳥,明明是一石三鳥。
如今的天已經很冷了,香君看看着遠處有個纏着破衣爛衫,衣服裡塞着稻草的百姓,正虔誠地對着車隊的方向叩拜。
香君腦海裡不知怎麼的,出現了離宮前在大佛堂裡看到的那尊低眉垂目的菩薩像。
她不知道漫天神佛有沒有聽到這麼多虔誠的祈求,但是她聽到了。
“夢梅,讓人送件衣服,送點碎銀子去給那人。”
“是。”
放下車簾,香君神情嚴肅地閉上了雙眼。
香君救不了眼前所有的不幸,但是遲早有一天,那個不幸的源頭,定會死在她手上。
夢梅發現,離北直隸越近,自家娘娘就越是沉默和嚴肅。
坐在車裡的大部分時光,娘娘不是在翻看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就是在蹙眉閉目沉思。
明明可以出宮看宮外的世界,應該好好享受一番沿途的風景,可娘娘幾乎沒有什麼心思享受。
甚至娘娘還瘦了不少,每日也吃不下什麼東西。
香君的确一路腦子都沒有閑下來過。
北直隸這一去,若是天災結束了,她自然是得了天下人的好感,可她的吞蝗禮沒有讓天災停下,來年又鬧出什麼事情來,她可就要承受天下人的怒火了。
怎麼辦?
她必須提前給自己安排好後手,在這次吞蝗禮上,就得草蛇灰線地埋下伏筆,到時候能讓自己甩脫惡名。
接下來,她還要去江南。
皇帝要她在江南扶起自己的勢力,為的是将來和太後留下來的勢力分庭抗禮,這樣才能平衡江南的局勢,不讓江南鐵闆一塊,水潑不進。
這樣,未來江南就能為皇帝所用。
這件事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做起來卻是極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