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雪擡眸看了一眼香君,又垂眸看着帕子上的血,自嘲地笑了笑道:“在娘娘心裡,我便是個無恥之徒麼?也是,一個閹人,哪裡來的家國大義呢?”
“你别跟本宮來這一套,也别故意說這種自輕自賤的話!本宮氣的是你竟然如此感情用事,如此愚蠢!就算要殺那幾個狗官,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麼?如今北直隸有瘟疫,想要無聲無息地了結他們很難麼?在牢裡病死便好了,也不會讓人抓到把柄。本宮不信你如此愚蠢,你非要做得如此高調,是嫌皇帝不夠忌憚你,想早點死麼?”
顧亭雪自嘲地笑了起來,語氣甚是陰陽怪氣,惹人生氣。
“娘娘,你難道不知道麼。皇上用你,用我,用後妃,用宦官,都是一樣的原因,女人和太監,都是沒根的人。咱們不是男人,在這世上,就沒有根基,能依靠的隻有他。這樣的人,以後要處理起來也容易。反正皇上遲早要殺我,我不如趁現在他還不敢、也不能殺我,幫娘娘一把。娘娘如今有名望,皇上将來想要對娘娘痛下殺手的時候,為着自己的千古名聲,也能多幾分猶豫,不是麼?”
香君都要被顧亭雪氣死了。
“本宮用不着你這樣的好心!本宮說過許多次,對你,本宮有自己的打算!你我的賭約還未結束,誰允許你這般行事魯莽了?簡直就是胡亂發瘋!自取滅亡!本宮才不領你的情。”
聽到香君這般說,顧亭雪側過頭,冷淡地說:“我這樣的人,也不配娘娘領情。既然如此,我要如何做,也輪不到娘娘來管。我遲早都是要不得好死的,娘娘今日又何苦這般生氣?”
香君氣得又是一巴掌打在顧亭雪臉上。
“我看你的記性不大好,本宮說過,本宮的人,一個都不準死。”
香君上前一步,捏住顧亭雪的下巴,将他的臉掰過來,逼着他直視着自己的眼睛。
“顧亭雪,你就這般憎惡你自己麼?就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你就要如此自我折磨,自我毀滅,是麼?”
香君惡狠狠地瞪着顧亭雪,嘴裡說出的話,也跟刀子一般。
“你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幹淨些,還是想要我記着你的好、忘記你的不堪?可惜了,本宮不是那樣的女人,對死了的無用之人,本宮不會有一丁點的懷念。”
香君的這番話,終于是讓顧亭雪再也維持不住冷漠。
他眼角染上一絲猩紅,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還是顫抖着嘴唇閉上了嘴。
香君隻是靜靜地看着他,雙手依舊捧着顧亭雪的臉,不允許顧亭雪逃避她的眼神。
可顧亭雪還是垂下了雙眸,他抓住香君的手,将她的手按了下去,然後用壓抑的聲音說:“奴才本就不堪,我若是赢了也是遺臭萬年,若是輸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與其娘娘以後記着自己曾經委身與一個肮髒的閹人,不如忘了我更好。”
顧亭雪轉身要走。
香君氣得腦袋都要冒煙了。
“你……你!你給我站住!”
顧亭雪站住,卻沒有回頭。
“你給本宮記清楚了,不是我委身與你,是你伺候我!”
“是,奴才記住了。”
顧亭雪繼續往外走。
“你隻管繼續發瘋!多少次,本宮也會把你拉回來。本宮馴的就是最野的馬。”
顧亭雪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推門走了出去。
……
香君那兩巴掌打得實在是重,都是用的全力,以至于在顧亭雪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留下了極為明顯的巴掌印,甚至還有血痕。
饒是衛知也都有些震驚。
這世上,還有人敢打顧亭雪麼?
就是他自诩剛正不阿,不同流合污,也絕對不會腦子抽風一般在明面上和這位權傾朝野的宦官對着幹,更别說給他兩巴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