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月後,宮宴之上,瞧着再一次顫顫巍巍挺着大肚子,面色肉眼可見蒼白消瘦的伊爾根覺羅氏,饒是早早得到過消息,安甯仍是忍不住無言了一瞬。
尤其這一年溫禧貴妃去世,作為妃母,又是後宮數的上的高位妃嫔,一應喪儀明顯規模不小,一衆阿哥福晉們更是不免要服孝拜祭。
饒是安甯命人再三照顧,大福晉這一胎依舊沒能熬到足月。
唯一的慶幸,人到底是救了過來。
隻這身子骨兒,滿月禮那日,安甯大緻瞧了一眼,怕是連壽數,都已經不剩下幾年了。
千盼萬盼的長子也隻是瘦瘦小小一隻,連太醫都隻敢說精心養着。
饒是如此,待能勉強動彈後,伊爾根覺羅氏仍是攜着重禮上門兒,隻道是感謝前段時日的照顧。
目光在對方哪怕濃厚妝容都遮不住的臉上看了一眼,安甯也隻聲音平淡地道了句份内之事。
輕抿着口中香茗,大福晉面上不由添了些許苦澀。
後悔嗎?自然是有的,尤其想到大阿哥明顯孱弱的身體,還有這些時日自己明顯的精力不濟。
可一想到自家爺這些年的期盼,還有家中隐隐約約的失望。
她如今也不知道了……
送走來人,許是想到那日大阿哥府上,幾位年幼的格格滿是惶恐不安的小臉,安甯情緒難得有些不佳。
這輩子情緒向來不怎麼掩飾。
等到晚間,自然也就表現了出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一連被噎了三四回,康熙便是再遲鈍,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
随手擱下手中茶盞:
“怎麼了,可是近來在宮裡覺得憋悶?”
思來想去,也就這一個理由了,畢竟這會兒宮裡,想來也沒哪個不長眼敢犯到她跟前。
說來今年宮中事情也确實不少,這大半年來更是連園子都沒住上多久,思及此,再瞧她如今鬧起脾氣來倒也不惱。
當下便重新執起茶盞,對着眼前人頗有意味道:
“宮中的确憋悶,正好元宵将至,阿甯若是想出宮……”
出宮?
聞言安甯難得有些狐疑地看了對面一眼:“您這身份,出宮?”
就不怕出意外嗎?
瞧出她的意思,對面之人難得輕哼一聲,頗有些自信道:
“京城天子腳下,若這點兒治安都保障不得,這京兆府尹的位置還是趁早換人來做!”
也是,京城重地跟江南到底不一樣,能出門兒散散心,安甯自然不會拒絕。
話雖如此,出門之日,以安甯的敏銳,瞧着一路上明的暗的,至少數百侍衛,還是個個武藝不錯的那種。
果然,不怕,才怪嘞!
不過這跟她有什麼關系。
手持白玉折扇,一襲品月色長袍,頭戴狐皮小帽,照舊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樣穿行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安甯正心情不錯。然而下一秒,卻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幾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