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我不給陸斯年再一次逞強的機會,立刻把冰塊貼上他的後背上,随之而來的是一聲暗啞的吸氣聲,低沉的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
我仿佛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疼痛,立刻對司機老張說,“老張,馬上去醫院。”
老張馬上發動引擎,而陸斯年卻阻止道,“不去醫院,去藥店買點藥,回去擦。”
“陸斯年,你是後背整個燙傷,不是簡單起個水泡,挑破皮就沒事了!”我聲音不大,卻分外堅持,又對老張說了一遍,“去醫院,必須去醫院!”
陸斯年深寒的眸子瞅了我一眼,然後閉起了眼睛沒在吭聲,算是默認了我說的話。
随着車子在夜色下飛速的前進,沉沉壓抑在我心裡的恐懼也一點一點的溢出來。
我偷偷地紅了眼睛,小心翼翼移動着冰塊的位置,問陸斯年說,“你怎麼知道那兩個男的是沖着我們來的?”更準确的說,是沖着我來的。
“我們從出會所離開起,他們跟了一路了。”陸斯年閉着眼睛回答。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回去,還……還……”我說着話,酸澀的情緒突然湧了上來,眼眶濕潤的同時連聲音也哽咽着,“謝謝……陸斯年,謝謝你。”
在那一刻,我一手拿着冰塊,一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襯衫下擺,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滴落,砸在手背上,像是連在心坎上也砸了一個洞,隐隐的帶着痛。
陸斯年的眼皮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我垂淚的樣子,又重新合上了眼睛,像是什麼都沒看到。
一路上,老張也像是感染上了我焦急的情緒,把車開的飛快的,而另一邊,我收起了心裡的慌亂,等到了醫院門口,鎮定的随同陸斯年一起下車。
老張選擇的是一家就近的醫院,醫院不大,夜晚隻有急診部亮着燈,也隻有一位醫生,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他讓陸斯年坐在病床上,然後用剪刀剪開了後背的襯衫,再一點一點的掀起燙傷最嚴重的部位,紅腫中帶着水泡的傷口一點點的露出來,就像是在掀起第二層皮一樣。
我不敢看陸斯年的表情,目光落在他肩膀和脖頸出,眼睜睜的看着他肌肉緊繃的隆起,連脖子上的青筋也暴起。
這樣的疼痛折磨,原本都是沖着我來的。
“陸斯年,你再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我抓起了陸斯年的手,緊緊地握住,好似可以憑借這樣的動作給他勇氣。
随着鑷子摔在鐵盤上發出叮咚的響聲,最初步的檢查終于結束了。
醫生脫下乳膠手套說,“燙傷的面積比較大,但是情況不算嚴重,我先給你打一針消炎藥,然後讓護士過來處理傷口,之後記得勤換紗布,不要沾水,大概過個十天半個月就差不多。”
“謝謝醫生。”我道着謝,在醫生給陸斯年注射消炎劑的時候,一直一眨也不眨眼的看着。
閃着寒光的針頭插-入皮膚的那一瞬間,我緊張的手心都是汗,連呼吸都停止了。
“江一月。”陸斯年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
“嗯?”我連忙将視線從他的後背轉到他臉上,擔心的瞅着,“怎麼了?是不是很痛?要不打個止痛針吧?”
“江一月,對于之前的那些話,我很抱歉。”陸斯年凝着深邃的眸子看我,眼底閃爍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光芒,也包括他突如其來的道歉。
“嗯?”我還是一頭霧水,順着他的話想了一圈,勉強抓住了一些頭緒,他說的應該是意外發生之前,他故意用高明偉的事情挖苦我。
“在你和高明偉的事情裡,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應該利用這件事情來傷害你,我很抱歉。”陸斯年鄭重地又一次道歉。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比他原先諷刺我的時候更讓我心酸。但是在表面的疼痛過後,卻有一股溫暖的膨脹感,在我的胸口裡彌漫。
“陸斯年,你不用道歉,你說的沒錯。”我釋然的笑着,“是我應該感謝你,是你将我從那個騙局裡拉了出來。謝謝你……無論是之前的事情,還是今天的事情,都謝謝你。”
陸斯年沒再說話,隻是這樣沉沉的看着我,直到醫生注射結束,換了護士包紮傷口為止。
因為之後幾天可能需要我來替陸斯年更換紗布,所以我重新又轉到陸斯年的背後,想記下護士小姐的手法。
這時才注意到我還緊握着他的手不放,五指放松,慢慢地松開,手心接觸到的空氣時有股微涼的感覺,那是我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