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絕對的要放棄的時候——
“嫉妒,因為我嫉妒。”陸懷時突然開口了,聲音格外的低沉,“二十五年前,被送到陸家的孩子不僅僅是陸斯年一個。當時陸庭風不認我這個私生子,我母親在又走投入路,隻能将我送到了陸家,就是現在那個陸家别墅……”
童年的記憶本該随着時間變淡變模糊,陸懷時卻清晰的記得那一段記憶。
“哪怕陸遠林不是陸老夫人親生的,但是我身上陸家的血脈是真的,可是明知道陸庭風不會收養我,奶奶還是将我送走,反而是留下了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陸斯年。之後的二十五年,哪怕我有父親,有奶奶,卻是在孤兒院裡度過的,直到半年前陸庭風找上我。一樣是被人遺棄,比起陸斯年,我才是更有權力怨恨的人,不是嗎?”他一邊說,一邊回憶着當時的每個細節。
陸懷時一邊說,一邊回憶着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沉穩俊朗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扭曲的神色。
比起陸斯年,我一直認為陸懷時溫和平靜,有時候他甚至比沈行遠更加的淡然,卻沒想到他的心裡竟然藏着比陸斯年更大的悲痛。
如果說積累在陸斯年身上的是上一代的恩怨,撇除迫于無奈的原因,傷害他的都算是他的外人。可是傷害陸懷時的那些人,是他最親的親人。
面對陸懷時所說的一切,我從未親身經曆過這些,因為我有個疼愛我至深的母親,牢牢地抓着我,從未放手過。但是他言辭中的傷痛和憎恨,像化在了夜晚的涼風裡,一同吹在我的身上,令我感同身受。
好一會兒後,當沉重的氣氛稍稍淡去,陸懷時的情緒也略顯緩和了之後,我才徐徐地問道。
“陸懷時,你恨陸斯年?”我說的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是我從陸懷時的神态中看出來的。
“沒錯,我恨他。”陸懷時沒有一絲的隐瞞,也沒有一絲猶豫,深黑的眼底還有厲光在浮動,他怨恨道,“如果沒有陸斯年,被陸家收養的人應該是我,我才是真正的陸家人,而不是他陸斯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用在孤兒院裡待了二十五年!”
幾乎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境遇,一樣無助的孩子,一個被放在了群狼環伺的陸家,一個被放在孤苦無依的孤兒院裡,我甚至分不清他們兩人中到底誰比較幸運。(亦或者,他們都彼此羨慕在對方,他要的自由,他要的親戚。)
雖然過去了漫長的二十五年,可是陸懷時的内心深處,依舊奢求着他當年沒得到的親情,所以才沒有憎恨棄養他的陸家人,反而是憎恨搶了他身份的陸斯年。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願意幫陸斯年?”我質疑道,陸懷時的決定和他的理由似乎自相矛盾了。
“就是因為恨他,所以才想的得到他一切,包括你,江一月!”陸懷時逐漸恢複到之前的模樣,神情清淡,唯有語氣中透着一份堅持。
“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在他的心裡,遠沒有你認為的那麼重要,更不值得作為你交換的條件。陸懷時,你還有什麼要求,隻要你願意幫忙,都是可以商量的。”我嘗試着跟陸懷時溝通,希望能達成最後的合作。
“你想給我錢?還是權力?”陸懷時輕笑了下,搖了搖頭,将這一切都否決了之後,雙眼一動也不動的看着我,“我再說一遍,江一月,我隻要你。”如果我得到了你,陸斯年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知道陸懷時的這份堅持是從哪裡來的,就算沒有無,陸斯年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談判再一次陷入了僵局,我舉步維艱,而陸懷時又決不讓步。
我們靜默的對峙着,連身影都沒有移動一下,夜空中厚重的雲層卻飄動的極快,夜風也變得越來越大,一場風雨眼看着就要襲來了。
“太太,太太,你在這裡嗎?”從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李嬸呼喚我的聲音。
我循着聲音望過去,遠遠地能看到李嬸正在走過來的身影。
陸懷時也看到了李嬸的出現,站在我身側說道,“你還有最後的時間可以考慮,明天下午一點前,我們的交換條件依舊有效,你可以随時聯系我。”
下午一點前,我默默地記下了這個時間。
随着李嬸距離這邊越來越近,陸懷時一個轉身,朝着燈光更暗的地方走去,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李嬸,我在這裡。”等到看不到陸懷時的身影後,我朝着李嬸的方向走。
李嬸一看到我,先是松了一口氣,接着将手裡的衣服披在我的肩膀上,一面整理,一面說道,“太太,散步怎麼花了這麼多時間?要不是小區保安說沒見你出去,我都以為你被綁架了呢。”
“李嬸,這是你最近看的電視劇裡的劇情吧?”我故意調侃了一句。
“電視劇也是來源于生活的,保不準就……啊呸呸,不吉利的話,不算數。”李嬸啧了一下舌,“太太,起風了,天也變涼了,我們快點回去吧,你可千萬别受涼了。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了……”
我随着李嬸往回走,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一片,陸懷時是真的離開了。
回到公寓後,李嬸還是不放心,替我煮了紅糖姜茶,盯着我喝了一大杯才放我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