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高陽提前返鄉,也是為了避開大伯,不會在掃墓時撞上。
兩兄妹先給奶奶爺爺掃了下墓,說了些話,然後去了父母墳頭。
冬日白晝短,不知不覺已是黃昏,一層柔和的橘紅色籠罩在荒蕪又凄冷的山頭,兩個年輕人跪在一塊較新的水泥墓前,單薄的身影拉得很長。
高守和林月合葬的墳已經立好大理石墓碑,刻着生平,嵌着一張黑白合照,墳頭兩邊種着蔥郁挺拔的柏樹。
高陽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擡頭看父母的遺照,隻是掃了一眼墓碑上的“高守”“林月”兩個名字,幾乎就要呼吸不過來。
高欣欣也差不多,她強忍着眼淚,燒着黃錢。
高陽上香,敬酒,磕頭,然後起身将墳墓四周的雜草和垃圾收拾幹淨。
弄完這些時,他發現高欣欣還跪在墳前,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嘴裡念念有詞,隐約能聽見“保佑”“哥哥”“平安”之類的字眼,跟媽媽在房間對着奶奶的遺照碎碎念一模一樣。
晚風吹來,高欣欣臉上的發絲飛揚,跳躍着紅色微光,高陽一陣恍神。
——媽,你看得到麼,欣欣這丫頭越來越像你了。
——爸,媽,奶奶,你們一定要保佑欣欣,讓她這輩子平安順遂。
“差不多了。”高陽上前,拍拍高欣欣的肩:“走吧。”
“嗯。”高欣欣也跟爸媽唠嗑完了,她撐着雙膝站起,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高陽立刻扶穩她:“怎麼了?”
“跪久了,腿有點麻……”高欣欣臉色發白,“頭,好像也有點暈。”
“你太瘦了,貧血了。”高陽一陣心疼,他扶着高欣欣走向一處幹淨的水泥台階,“坐會,看看夕陽。”
“嗯。”
兩兄妹坐下,吹着晚風,看着即将落入山間的太陽。
高陽從口袋摸出一塊桂花糕:“吃了。”
高欣欣愣了兩秒,接過糖,拆開包裝紙,糖心已經變成半粉末狀,她用錫紙墊着,小心地喂進嘴裡,還剩一半,還給高陽:“你也吃。”
高陽接過,全部倒進嘴裡。
“嗯,真甜。”高欣欣笑着皺眉:“長大後就沒那麼愛吃糖了,記得小時候,我們天天吵着奶奶要吃糖。”
“尤其是你,都長蛀牙了,奶奶不給你你還鬧,說奶奶重男輕女,找爸媽告狀。”高陽笑着回憶。
“哪有!我怎麼沒印象?”高欣欣笑了,“你别欺負我小時候不記事。”
高陽不再争辯,他伸手揉揉高欣欣的頭:“那時候你還是個小不點,一轉眼,都是大姑娘了。”
“老哥!”高欣欣給了高陽一拳:“你講話怎麼越來越爹味了。”
“這叫長兄如父。”高陽說。
“知道了知道了。”高欣欣一邊回味着嘴裡桂花糕的甜,一邊望向天邊漸漸冷卻的橘紅晚霞。
她慢慢歪頭,靠在高陽的肩上,聲音輕柔、憂傷,但并不難過。
“哥,你知道麼?爸媽剛走那會,我覺得一切都特别荒謬,沒有意義,活着也特别沒勁,幸好還有你,不然我肯定撐不過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