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頁)

兩張木凳乖巧地擺放在桌子下方,仿佛随時等待主人的落座。繞過一道精緻的屏風,便能瞧見一張布置得極為簡單的小床,素白的床單配上淡藍色的被褥,看起來清新淡雅。

此外,靠近窗邊的角落裡還安置着一面古色古香的梳妝鏡,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鏡子上,反射出點點光芒。

就在這時,從屋外傳來一聲溫柔親切的呼喚:“湛兒,快過來,讓阿娘好好看看。”

輕柔而舒緩的聲音,宛如春日裡潺潺流淌的小溪水一般,緩緩地在房間内響起。那聲音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追尋其源頭。

循着這聲音望去,隻見一道無比虛弱的身影正靜靜地躺在那張寬大的床上。

一條薄薄的被子若隐若現地蓋住了女子嬌小的身軀,透過那單薄的布料,可以依稀看出她身材的纖細與柔弱。

再往上看,女子那原本應該精緻動人的容顔此刻卻顯得異常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就像是一朵失去了生命力的花朵般惹人憐惜。

她那雙美麗的眼眸此刻也顯得有些空洞無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兒子身上時,臉上竟突然泛起了些許精神,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裡更是瞬間劃過了一抹難以掩飾的欣喜之色。

隻見她艱難地強撐起自己那虛弱不堪的身子,試圖從床上坐起來。她微微顫抖的雙手向前伸去,眼神充滿期待地望着眼前那個小小的身影,多麼希望自己心愛的孩子能夠立刻來到自己的身旁。

而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小小孩童,身上穿着一件素色如雪、繡着精美卷雲紋的長袍,腳下踩着一雙潔白無瑕的長靴。

他那圓滾滾、肉乎乎的小臉蛋此刻緊緊地繃着,看起來十分嚴肅認真,就連額頭上綁着的那根細小的白色抹額,都在不經意間為他增添了幾分反差的可愛萌态。

明明才僅僅隻有四歲而已,但此時此刻的他看上去卻像是一個嚴肅古闆的小老頭似的,完全沒有其他同齡小孩子那種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模樣。

即便是看到了已經許久未曾見面的娘親,他也無法像那些普通的小孩子一樣歡快地撲進娘親溫暖的懷抱裡盡情撒嬌耍賴。

不過,就在他聽到阿娘那飽含思念與疼愛的深情呼喚時,原本沉穩緩慢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逐漸加快了起來。

最後,當他終于走到阿娘的床邊時,便乖乖巧巧地蹲下身來,仰起頭看着娘親那憔悴的面容,用稚嫩卻又格外輕柔的聲音輕聲呼喚道:“阿娘……”

顔璃月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的小兒子,隻見那小小的身影站得筆直,一舉一動皆透着姑蘇藍氏特有的端莊與規矩,活脫脫一個小古闆模樣。

她的眼眸深處不禁劃過一絲痛楚,心中滿是愧疚與無奈。然而,她依然強打起精神,努力地擠出一抹微笑,緩緩地伸出那雙纖細修長、宛如白玉般的芊芊素手,輕輕地撫摸着兒子那張肉嘟嘟的可愛小臉。

顔璃月不由自主地陷入幻想之中,如果當初自己未曾被困于此地,能夠自由自在地走出這片牢籠,親自去教養這個孩子,那麼他是否會像現在這般拘謹?是否還會如此沉默寡言?或許,他應該懂得如何歡笑,知曉怎樣盡情地玩耍嬉戲才對。

可一想到自己與青蘅君之間那些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顔璃月的心便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塊巨石重重壓住。

她隻得在心底幽幽地長歎一聲,竭力壓制住那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複雜情緒。片刻之後,她微微仰起頭,嘴角重新挂上一抹輕柔的笑容,輕聲呼喚着孩子的名字:“湛兒,湛兒……”

此刻,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她深知自己無法踏出這裡半步,而對于孩子的學業,她更是一眼便能看出,湛兒在外必然要刻苦學習衆多知識技能。她實在不忍心再給這個本就懂事乖巧的孩子增添任何負擔了。

小藍湛眨巴着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臉茫然地望着阿娘,心裡頭充滿了疑惑。他不明白阿娘為什麼要這樣不停地呼喚自己,但出于本能,他依舊十分乖巧地點點頭,用那稚嫩而又清脆的聲音回應道:“湛兒在,湛兒在。”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過乖巧、太過可愛了,以至于顔璃月那顆原本因為種種磨難而逐漸枯萎的心,此刻竟如同沐浴在春日暖陽下一般,慢慢地重新變得鮮活起來。看着眼前天真無邪的兒子,顔璃月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隻要這孩子能夠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那麼所有的病痛與苦難都會漸漸消散,自己終能恢複如初。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無情的。她們母子倆相聚的時光就像那稍縱即逝的流星,短暫得讓人來不及好好感受便已消逝不見。這不,耳邊已然傳來了門外守衛之人低沉而刻闆的報時聲:“夫人,二公子,到時間了。”

聽到這句話,顔璃月心中滿是濃濃的不舍之情。她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住,讓她和心愛的兒子再多待一會兒啊!可是,她深知這不過是一種奢望罷了。

與此同時,小藍湛同樣也是萬分不舍。平日裡一貫沉默寡言的他,那張精緻的小臉此刻也流露出了一抹明顯的不舍之色。隻見他粉嫩的唇瓣緊緊抿着,仿佛在努力壓抑着内心極度的不滿與不快。

小藍湛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自家阿娘每個月隻能陪伴自己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為什麼曾經那個會陪着自己盡情嬉戲玩耍的阿娘,如今卻隻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盡管滿心困惑,但年幼的他依然清晰地知道一點,那就是此時此刻的自己根本不想離開這裡,更不想離開親愛的阿娘。生平第一次,這個向來聽話懂事的孩子萌生出了想要反抗的沖動……

門外傳來的敲門聲猶如洶湧澎湃的海浪一般,一浪高過一浪,愈發地響亮而急促。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能穿透門闆,直擊屋内人的心房。藍湛終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煩躁,小嘴一撅,奶聲奶氣地沖着門外大喊道:“知道啦!”

話音剛落,藍湛便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他小心翼翼地擡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自家阿娘,隻見她正用一種溫柔且略帶驚訝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刹那間,藍湛那張肉嘟嘟的小臉像是被晚霞染紅了一般,泛起了絲絲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