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屍氣散了再下去。”父親又點起了一支煙。
“老爹,曾祖的棺材裡怎麼會冒黑氣呢?”寒生不解地問。
父親歎了口氣,說道:“你曾袓也是個郎中,大概是怕有人盜墓,裡面放了蟾蜍曼陀粉。”
“蟾蜍曼陀粉?這東西也能産生有毒的屍氣?”寒生問道。
“這味藥隻是有麻醉的功效,一旦結合了屍體分解時的腐敗氣體,便會産生劇毒的黑色屍氣。”父親解釋道。
“那麼最厲害的紅屍氣呢?是怎麼出來的?”寒生感到越來越刺激。
“老爹懸壺一世,至今還沒有遇見過。”父親說道。
辰時到了,一縷陽光斜斜地射下來,照到了土坑裡。
父親跳了起來,抓起雨傘,站在土堆上,把雨傘撐開遮住了陽光。
“先人的骨殖見不得太陽光的,寒生,屍氣已經散盡,你下去替曾袓斂骨吧。”父親鼓勵寒生道。
寒生拿起一條布袋,壯着膽子跳下了坑。
一副完整的骨架,呈黃褐色,不過姿勢卻是十分的怪異,俯面向下,脊背朝天。怎麼會這樣?當地可從來都沒有這種風俗啊。
寒生皺了皺眉頭,目光掃視了下棺内,也沒有發現任何的随葬物品,棺材底部有一些極細的塵土,掩埋了部分骨殖。他嘟囔了一聲,蹲下開始斂骨,平生第一次鑽進了棺材裡,不免心裡忐忑不安。
骨殖一根根地裝進了布口袋,骨骼之間的筋膜早已消失,所以連接處都是分離的,撿起來很容易。最後捧起骷髅頭,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裡。
“老爹,撿完了。”寒生喊道。
江南的晚秋,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有陽光照下來,此刻卻是烏雲蔽日,嘩嘩下起雨來了。
“寒生,辰時已過,我們回去。”父親看了看鉛灰色的天空,搖搖頭說道。
“那其他的墓怎麼辦?”寒生問。
“再找吉日吧!”父親拉住寒生的手,将他拖了上來。
父子兩人照原路返回,等趕回村東家門口時,渾身衣裳都已經濕透了。
草屋前的大香樟樹下,站着幾個人,焦急地四處張望,一見寒生父子,趕忙迎上前來。
“朱醫生,我家婆娘就要生産了,麻煩您趕緊跑一趟。”那為首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說道。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父親進屋去取藥箱。
“寒生,今天不一定趕得回來,你在戌時把遺骨清點一下,然後用白布條紮緊放在西屋壁龛上,記住點上三炷香。”父親背起藥箱,叮囑寒生道。
“知道啦,老爹早去早回。”寒生應聲答道,走進西屋放下布口袋。他知道,接生不同于看病,有時産婦折騰一兩天還生不下來,父親就得在那裡随時看着,今晚肯定又得自己獨自吃飯了。
晚上掌燈時,寒生自己胡亂扒拉兩口飯,看看時鐘已經7點。戌時到了,他來到西屋壁龛前,取下布口袋,開始遵照父親的囑咐在油燈下清點骨殖。
自幼就跟着父親行醫,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寒生對人體并不陌生,他知道人體大大小小有二百零四塊骨頭,但是聽說外國洋人有二百零六塊,他們的第五腳趾骨比我們多一塊,不過父親也沒見過。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寒生口中念叨着,“咦,怎麼沒啦?”他倒過袋子抖抖,裡面空空如也,一根也沒有了。
缺失了哪些呢?一共少了二十七塊,他想了想,幹脆擺起來看。說幹就幹,寒生便将所有的骨頭按人體順序拼了起來。戌時尾,當鐘聲敲響九下的時候,人體骨骼拼接完成了。
曾袓的骨架安靜地躺在了西屋的地上,唯獨缺少了一隻右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