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他們療傷的山洞在哪兒?”劉今墨果然機警過人,他猜測吳楚山人重傷在身,絕不可能露宿野外,此谷之中雖隻此一間草屋,但這裡卻是典型的嘻斯特石灰岩地區,溶洞比比皆是,他們肯定是藏在某個山洞中。
蔣老二何嘗不是這樣想,山人已經重傷昏迷,寒生既然背負着山人就決計不可能走遠,肯定鑽進了某個山洞,可是寒生又不熟悉這裡的洞穴情況。唉,可惜自己現在也是愛莫能助。得想個法子引開劉今墨,他想了想,說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着我走,不信呢,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好了。”說罷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望着劉今墨。
“好,我豈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劉今墨藝高人膽大,心想,諒你蔣老二也耍不出什麼名堂來。
蔣老二返身回屋,從抽屜裡找出備用的手電筒,然後出門向山谷深處走去,劉今墨如影随形地緊緊跟在了後面。月光下,雨後的谷中濕霧沼沼,溪水中偶爾傳來林蛙的鳴叫聲,尤顯得谷深林密,靜谧之極。
兩道溪水之間,霭霭霧簾的後面,依稀有一個大大的山洞,洞口有成串的水珠滴下,上面的石頭也不知被哪位高人鏟平,且镌有三個大字草書:卧龍洞。
“就是這裡了,卧龍洞裡面洞連着洞,縱橫交錯,跟着我,萬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來了。”蔣老二語氣堅定地說道。
“請前面帶路。”劉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這蔣老二在玩小動作,方才說話的語氣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豈會好心提醒我?
洞中黑暗潮濕,石壁上長滿了青苔和石耳,散發出一股黴味兒。裡面果然洞連洞,甬道橫豎參差,蔣老二頭也不回地徑直向裡走。
哼,想玩我?劉今墨鼻子輕輕一哼,暗運内力,每經過一拐點,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竟硬生生被劉今墨按出掌印來!
可想而知,這劉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幹年後,如有遊人來此洞遊覽,見到這些手印,不知會憑空生出多少驚世駭俗的遐想。
當年也是在這樣的山洞中,癞頭老僧曾對自己說:本門武功至陰之極,越到後來人就會變得越加陰柔,而且會産生極強烈的母愛,每月都有一次便血發生,屙血而且同時尿血,屆時會痛得死去活來。開始血量為寥寥數滴,其後逐月增多,從一小杯至一大碗,甚至達到半臉盆,最終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唯一的補救之法就是自宮。
自上月開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經接近一海碗了,而且發作之時疼得滿地打滾,意識混亂,可自己無論如何也下不了自宮的決心。
“到了,這裡就是卧龍洞裡的龍潭。”耳邊傳來蔣老二的話音,打斷了劉今墨的思緒。
劉今墨私下裡掃視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這兒來,卻并不見寒生和吳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說謊話呢?”
蔣老二平靜地說道:“吳楚山人為你所傷,我蔣老二雖是粗人,但山人與我同為守靈人數十年,他對我敬重有加、親如手足。劉今墨,你害我手足,我豈能幫你?”
“那又如何?”劉今墨叉起手來,不屑一顧地看着他。
“同為青田人,我願與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蔣老二說道。
“嘿嘿,你以為我走不出去嗎?”劉今墨冷笑道。
蔣老二盤腿坐在了龍潭邊,不發一聲。
劉今墨劈手奪過手電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闊處寬約有十丈,不規則形,潭水呈碧綠的顔色,深不見底,偶爾會有一連串的泡泡升上來。
“此地如此幽靜,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出去呢。”劉今墨索性也坐了下來。
“青田老家是什麼樣子?”蔣老二突然問道。
劉今墨愣了一下,說道:“唔,這麼說吧,青田位于浙東南,瓯江的下遊,靠近溫州,屬麗水地區管轄。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魚米富庶之鄉,而且還盛産青田石,很名貴的。還有,提起劉伯溫,誰都知道是咱們青田人。”
“唉,可惜我從來都沒有去過。”蔣老二自言自語地歎了口氣。
劉今墨聞言臉上略有些落寞,想一想,自己大概也有十多年沒有回去了吧。
自從師父癞頭僧梅一影去世後,劉今墨便收拾行裝返回青田。臨行時,遵照師父的遺命,一把火将那個山洞裡的所有物什燒了個精光,徹底抹去了他們生活過的所有痕迹。
當年上山時自己隻有十歲,如今下山時,已經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世人誰也不會知道,這個絲毫不起眼的年輕人,卻是身負絕頂武功的劉今墨。
他憑着當年的記憶,一路打聽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時值1935年初春,中原時局不穩,日軍此時正忙于策劃“華北事變”,戰争一觸即發。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學生以及逃難的難民,其狀甚慘。
地處浙東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場劫難,他回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