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棠知道鹿家兒子多,隻當是旁支的哪個哥哥,也就放下心防,不再提什麼,隻低聲安慰着鹿之绫,“姐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總會有春暖花開的那日。”
一定要堅持到他成為薄家繼承人的那天,到時,他就能将她接走。
家人都沒了,鹿之绫的眼睛也早就看不到春暖花開,但對于朋友的善意,她還是全盤接受,不斷點頭。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墓碑一座座立起來。
薄棠蹲太久,腿有些酸累,便站了起來活動。
他低眸,就見嶄新的鞋上沾到黑沉沉的泥,這讓他的眉頭不悅地蹙起來。
他的手帕剛剛給鹿之绫擦眼淚了。
他越看那泥越煩躁,目光掠過一旁斜靠着的墓碑,他看一眼跪在那裡的鹿之绫,正要走過去,忽然就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投過來。
“……”
薄棠擡起頭,就見鹿之绫嘴裡的哥哥此刻正站在一塊墓碑前看着他。
男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一雙漆黑的眼裡似乎帶了兩分看透的譏笑。
薄棠年紀比鹿之绫還小一點點,當場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心下一慌,就往後退了兩步,踩到更多的濕泥。
他強行穩住自己,不示弱地朝男人看去。
男人身上的襯衫一看就是廉價貨,洗得發白,衣領、袖口明顯因為穿得太多次有些毛邊。
鹿家都淪落了,他這種旁支的親戚自然也落不到什麼好,就這樣的人憑什麼用這種目光盯着他。
薄棠眼底的冷意一閃而過,随後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向他點了點頭,“辛苦。”
男人冷笑一聲,繼續替鹿家人埋碑。
薄棠強忍着心底的不适不去管鞋上的泥,陪着鹿之绫說了很久的話。
墓碑快立完的時候,助手過來說話,“大少爺,夫人來電話,說是出國的手續已經辦妥了,催你回江北。”
“我知道了。”
薄棠點頭。
聞言,鹿之绫從地上站起來,感激地道,“薄棠,謝謝你能過來。”
她跪得太久,雙腿有些站不直,膝蓋處有些彎着。
薄棠站在她面前,凝視着這張沒了昔日笑容的臉,忍不住伸出手輕拍她的手臂,“姐姐,振作一些。”
“好。”鹿之绫點頭,“你快回去吧,别讓你母親着急。”
薄棠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遞到她手裡,“這是我的号碼,記得打電話給我。”
鹿之绫又點頭。
兩人站在一起又說了些話,薄棠才有些不舍地往外走去。
鹿之绫站在原地,一直到聽不到薄棠的的腳步聲後才跪回原來的地方。
一座座墓碑在她面前立起來。
二十三座墓碑,她的名字出現在每一座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