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齊山心頭突然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發緊、發悶。
他不是沒聽過父親講陸見小時候的事,從小就被養母苛待,吃糠咽菜、放牛砍柴的生活,那可不是人過的日子。
而他呢?
在大院裡過得順風順水,吃的是精米細面,穿的是新衣新鞋,随口一句“想要”,大人就能端上來。
按理說,陸見本來也該是大院裡最受寵的孩子,是同樣的“鹿家孩子”,憑什麼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地裡翻滾?
他眼圈突然就紅了。
心裡僅剩那點對鹿齊明的袒護,一瞬間像是被冷水兜頭潑下去。
他在心裡狠狠發誓:以後,齊明那邊的縱容一分都不會再有了。
弟弟這邊,他要加倍補回來。
張昕怡站在一旁,眼神微微掃過陸見一家。
她家是早些年從商的,雖然後來被打上‘資本家’的标簽,不過她家積極響應号召,把家底全交給了國家,成為‘紅色資本家’。
運動開始那時候,要不是有鹿家幫襯,就算是有‘紅色’頭銜,她娘家人也得住牛棚的。
現在他們家底都散光了,但骨子裡的優越感還是改不掉。
娘家人住在京市胡同裡一處四合院,說不上多闊綽,但比起普通人家,那還是另一檔次。
她從小受的是規矩教養,難免帶點兒大小姐脾氣。
一見到陸見一家粗布衣裳、舉止拘謹,她心裡确實有些不屑。
雖說不至于當面擺臉色,但心底那點優越感,藏也藏不住。
不過讓她有點意外的是鹿柚甯。
那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說話做事卻有闆有眼,舉止間竟一點兒不怯場。
她沒有别的鄉下孩子那種腼腆和土氣,反而挺有分寸,不軟不硬,竟讓人挺順眼。
“倒是個不一樣的。”張昕怡在心裡暗暗評價。
她又瞥了陸見一眼,心裡那點成見還是壓了下去。
不管怎麼說,這一家人進了鹿家的門,将來就不會隻是鄉下人了。
等在京市待久了,接觸多了,規矩也學會了,身上的那點土氣總會慢慢被磨掉的。
說到底,鹿家的人,她還是得看在眼裡、放在心上的。
鹿老爺子知道陸見名字的含義是“賤命一條”後,臉都綠了!
“啪!”八仙桌子被他一拍,差點震出個裂口,“叫什麼?!誰給他起的這鬼名兒?!”
顧湘蓮臉色也難看得很,忍不住抹了把眼角:“真是造孽啊……誰家的孩子是賤命?我們鹿家的命,就得是寶命!”
陸見早就習慣了這名字帶來的冷嘲熱諷,此刻被他們這麼一驚一乍,反倒有點手足無措。
鹿老爺子心疼得不行,大手一揮,闆着臉道:“從今天開始,他叫鹿靖揚!